通讯员 柯明宇
巴山深处,横溪河畔,唢呐声声诉苍凉。
“石门的唢呐不能断种。”当笔者第一次遇见62岁的老人张德安时,他正坐在家门口晒太阳,手中抚摸着已有百年历史的唢呐,对着镜头笑了笑说道,然后落寞地摆了摆手,转身搬起椅子回到屋里。
张德安其实没什么怪脾气,只是一谈及唢呐就有一兜子说不完的话。
张德安是岚皋县石门镇有名的“唢呐匠”,师承父亲,一家三代靠着手中的唢呐生活,在过去的日子里“唢呐匠”很受人尊敬,每次出活主人家都会给熬糖水,敬好烟。“我的外公交给我父亲,我父亲传给我,我就靠着这支唢呐硬是吹出了这半间房,供出两个读书的娃娃。”谈及过往,张德安总是神采奕奕。然而,这辈子张德安却也只干了一件事:吹唢呐。一支唢呐见证了他一家三代人的春秋岁月。
石门老街,稍显昏暗的房里,是张德安每天待得最久的地方。每天,一腔热忱在手指飞舞化为巴山深处最孤寂也是最嘹亮的音符,组合成一曲曲悠扬的乐曲随着横溪河流向远方。像《大开门》《小开门》《十杯酒》这样的老曲子已经无数次上演,日复一日间,将老人的青丝磨成了白发,热忱依旧不减。
这么多年,张德安仿佛也成了自己手中的“唢呐”,个性鲜明,独树一帜。
谈到现如今新式唢呐的出现,张德安坦言会有些许不适应。“新式唢呐我也有,但我的这杆唢呐是拿锤锤一下下凿出来的,跟现在用模子浇筑的不一样!”说到激动之处,张德安把手中的老唢呐放在嘴上又放下,“现在都在转型我支持,但这老调子才是真唢呐,很多老曲子是没有谱子的,等我们这些人不吹了,就真的被大家忘了。”
然而,当问及传承和教学的问题时,张德安的眼睛顿时黯淡了下来。
“教啊,怎么不愿意教,但是现在的年轻人都不愿意学,有些人拿录音机录两首悄悄放,这也叫唢呐?这个活是个苦活路,一般上了20岁就干不成了,而且现在出活多是白事,很多人觉得忌讳,也就没人再学了,新式的婚礼都用西洋曲,别人也不会再找你。”
迎来新人笑,安抚亡魂哭。那一嗓子高亢的声音,能让所有低着头的人把头抬起来,也能让所有憋着情绪的人放声大哭。
其实,巴山深处的唢呐这一件独具魅力的乐器,相比其他乐器,有人说它稍显“土味”,常作为举办婚丧嫁娶仪式的标志性音乐出现。然而,正是这份“土味”里的质朴与直接,铸就了它在乡土中国里无可替代的独特韵味。仔细想想,这唢呐,不正是中国人在大喜大悲之间情感极致宣泄的载体,无论是喜悦至极还是悲痛万分,都能在其大开大合、跌宕起伏的旋律中找到共鸣。而这把源自遥远西域的乐器,在广袤的黄土地上历经磨砺,不仅孕育出了深沉博大的情感,更铸就了那些“唢呐匠”们面对生活刚毅不屈、桀骜不驯的品格。
晌午时分,笔者与老人告别,临走前问道岚皋县马上要举办唢呐节,张德安愿不愿意去参加比赛时,他那暗淡的眼里又闪出了耀眼的光,连忙点头答应。当走过张德安家门口,一曲老调子唢呐引吭而响,飘向远方。
巴山深处,唢呐又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