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宜男,1968年生,现为文化和旅游部艺术发展中心副主任。中国美协理事、中国美协艺术委员会委员、中国画学会理事、教授。
1990年毕业于西安美院国画系。1993年毕业于西安美院研究生部,获文学硕士学位。曾任西安美院国画系副主任、陕西省青年美协主席、中国国家画院创作研究部主任、中国国家画院花鸟画所所长。
代表作品入选第八届、第九届、第十届、第十三届、第十四届全国美展,并获第十一届全国美展优秀奖及第三届全国工笔画展二等奖等。2021年入选部级主题创作项目三项,2022年立项国家艺术基金创作个人项目及主持传播交流展示集体项目。主编二十三万字专著《书画知识》,主编七十万字专著《花鸟画名师创作录》。中国画作品工写兼长,笔墨功力深厚。作品格调清新淡雅,绘画形式独特,画面风格具有强烈的个人面貌,创作语言自成体系,是当代中国花鸟画领域的优秀代表。
记者 陈曦
乔宜男教授是当代中国花鸟画领域的优秀代表,在多年的创作实践中,从早期的工笔画创作中对宋人传统的继承到对生活的关注再到对独特画面语言的追求,走过了一条完整的创作心路。中期在对写意画的创作实践中,把自身对花鸟画的理解融入中国画发展的历史演进中,后来逐渐形成了自己以笔墨为手段建构当代中国画视觉形式语言与文化审美意境的创作思路,被评论家誉为“在中国花鸟画从古典形态到现代形态转换过程中,他的创造是一个典型的范例”。围绕艺术心路、中国画继承与创新等问题,记者近日对乔宜男教授进行了专访。
从长安出发
记者:乔教授您好,非常感谢您接受访谈。请谈谈您最初是如何对绘画艺术产生兴趣的?在成长过程中,哪些人和事对您走上专业绘画之路起到了重要的引领和推动作用?
乔宜男:我的艺术启蒙离不开家庭与环境。我出生于书画世家,学生时期生活在西安市的一条明代古巷——南小巷,这里曾居住过许多传统文人。父亲乔玉川是长安画派画家,与王子武先生是大学同窗。学生时代,我常出入于同住南小巷的王子武先生家里。高中时期,我跟随刘文西老师学速写,并且在近一年时间里,我几乎每周都去刘老师家里借他的速写原作临摹。父亲还曾带我去石鲁先生家拜访数次。现在回头看,这些潜移默化的影响至关重要。
阿亚格曼干村的番茄园 156cmx144cm
当时的我虽热衷于绘画,但相比之下,我对古文和历史的兴趣更为强烈,理科学习也十分优秀,深受当时“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理念的影响。高考和保研时,我的文化课与专业课成绩均位列全年级第一。回顾这段经历,兴趣是最重要的驱动力,而这种兴趣源自家学渊源和前辈文化的积累。这也让我在之后的艺术生涯中,不论工作环境如何变化,始终坚持把提高绘画修养作为心安之处,并视其为心性立命之本。
记者:在西安美术学院的学习和深造对您艺术生涯产生了哪些影响?在陕西诞生的长安画派、黄土画派当时对您有何影响?
乔宜男:陕西在当代中国美术史上的贡献,主要体现在长安画派和黄土画派的兴起。以刘文西先生为代表的黄土画派,确立了中国画在写实造型方面的民族化探索。而石鲁先生所代表的长安画派,则以西北地貌为切入点,对传统笔墨在当代的转型进行了深入探索。这两个画派的价值,最终体现在是否能够培养出以此为文脉在全国范围内具有重要影响力的代表性画家。
枣园秋实 200cmx200cm
在西安美院求学期间,我深受这两大画派的影响,并在继承这一艺术文脉的同时,努力构建具有个人特色的艺术体系。
夏风 183cmx143cm
记者:在您成长过程中,中外哪些画家或哪些老师对您的艺术观念和创作技法产生了关键性的塑造作用?
乔宜男:在我艺术面貌的成熟过程中,传承长安艺术文脉,并在在全国艺术发展格局中构建自己的艺术体系,这两步至关重要。在中国国家画院花鸟画所工作期间,我组织并联络全国各地的老、中、青三代画家开展创作研讨,这不仅是一次深入的学术交流,实际上也是对我自己的中国画创作在中国美术体系下如何发展的思考与实践。
向艺术本质推进
记者:从工笔到写意,您的艺术风格经历了一次大的转型,是什么因素促成了这样的转型,在转型中遇到了什么困难,取得了哪些突破?
乔宜男:2022年,我在北京举办“郁郁朝花——乔宜男花鸟画作品展”时,一位全国著名的美术理论家看到我早期的几幅工笔画,惊讶地问:“这是谁画的?为什么不继续画下去?”他的意思是:他认为这些早期的工笔花鸟画在当时就已具备新颖性和个性,而我却改为写意风格,这个放弃有些让人遗憾。
海棠花124cmx124cm(乔宜男 作)
其实转型源于对中国画本质的认知。工笔画与写意画是关系到中国画发展的大问题。我们去谈论中国画时,容易混淆这两种完全不同的创作思维方法,尤其是以没骨画法为称呼的提法更是回避了问题。工笔画是中国画发展的初级阶段,是以状物与表现生活为目的,尽管中国画在诞生之初就天生的具备气韵生动的特质。而写意阶段是艺术规律与意境的再现与重构阶段。当我掌握了个性化的工笔创作方法时必须向艺术本质推进。认识到这一点时,我就把主要时间放在写意绘画创作上了。
事实上,在学生时期,我就熟练掌握了传统写意绘画的技法,至今还保留着当时临摹与变体临摹的任伯年、虚谷、吴昌硕以及明清文人画的大幅作品。这些作品我并未示人过,如同我的许多工笔画。在创作之初进行理论的多思,使我很快悟到写意绘画的要义。其实一个艺术门类的基因编码并不复杂,它是在有限的基础上形成无限的组合与延伸,在当下人工智能一日千里的条件下,中国的写意绘画,尤其是写意花鸟画,正凸显出人类艺术创造的独特性和不可替代性,其完全是认知层面的思辨与实践。
记者:您的花鸟画在传统基础上融入了许多现代元素,能否具体谈谈您是如何在继承传统与创新之间找到契合点的?在写意与写实、传统与现代、具象与抽象之间,您更倾向于追求哪一方面的表现?
乔宜男:我想大家一定要理解党中央提出的弘扬优秀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与创新性发展”的理念,其中还强调了文艺作品的“原创性”。我觉得文艺工作者都要认真学习,深入领悟。我认为,真正的传统与真正的创新是统一的,二者并非对立,而是一个事物的不同表现方式。只有真正的创新才能体现对传统的深刻理解。
写实与写意也是一体的。真正的写实不仅是外象的写实,更是精神与意境的关照。而真正的写意,是对真实心境的表达。同样,具象与抽象也是一体两面,一个是外向,一个是实理。我的创作理念是“既要笔墨,又要形式,更要意境——以笔墨为手段构建当代中国画的形式语言与审美意境。”基于此,我在创作过程中,致力于以我自身生活中的感受为交汇点,将笔墨、形式与意境相统一,追求一种与时代同步伐的中国画创作方法。
记者:在您的艺术创作过程中,遇到的最大挑战是什么?您是如何克服这些挑战的?
乔宜男:在中国画创作中,“既要笔墨,又要形式,更要意境”,就是最大的挑战。中国画发展到今天,正处于一个承前启后、汇总归纳的阶段。要笔墨,是对历史的尊重;要形式,是对当代的回应;要意境,则是对艺术规律和自我认知的表达。因此,首先要清醒的认识这些问题,其次要有对自己从事专业的担当与尊重,就能克服创作中的困难。
画属于这个时代的作品
记者:陕西画家具有“一手伸向传统,一手伸向生活”的传统,您怎么看待艺术与生活的关系?在您的艺术创作中,灵感主要来源于哪些方面,是历史、自然还是日常生活?
乔宜男:向传统学习是中国画的出发点,但如何“伸向生活”却存在不同的理解。我强调在生活中发现与众不同的美感,发现那些超越寻常视野的美感。因此,我的创作要在自然与生活中保持历史想象力,并通过独特的形式感和意境来展现这种美。
记者:随着时代的发展,中国画面临着许多新的问题和挑战,您如何看待中国画的创新?您认为当代中国画的创新应该着重关注哪些方面,才能既保持中国画的本质特征,又符合时代发展的要求?
乔宜男:传统绘画各时期的作品都是那个时代创新的产物。在传统绘画里,没有哪个时代总是在重复前一时代的作品,所以正确理解创新就是要画属于这个时代的作品。应该关注作品的原创性,可以有古义,但是不能抄袭古人;可以现代,但不能抄袭洋人,更不能抄袭同时代的人。只有原创作品才能谈好坏,复制与重复的作品不在创作与探讨范畴。而个性面貌之所以重要,正是因为这种要求既保留了中国画的本质特征,又符合时代要求。由于每个人的理解是不同的,所以才产生有个性的作品。而有个性的作品,正是对艺术规律与时代要求的共性的回应。
记者:您作为一名著名画家,同时也是一位学者、导师,您如何看待艺术创作与艺术理论研究之间的关系?在您的艺术生涯中,理论研究对您的创作实践产生了哪些作用?
乔宜男:一个合格的艺术家一定是一位合格的理论研究者。艺术家不但要有实践能力,更要有洞察艺术本质的专业眼光与理论水平。要深入研究理论知识以指导创作实践,并在实践中矫正自己的理解认知,做到知行合一。
记者:您在艺术传承和教育方面有着丰富的经验,在培养学生的过程中,您最注重培养他们的哪些能力和素质?您认为当前中国画传承方面面临哪些机遇和挑战?
乔宜男:于我而言,在培育学生时,一方面着重培养他们的学术创作意识,让他们懂得在艺术创作中融入思考与创新;另一方面,教授学生一定的技法、技巧同样不可或缺,二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当下,中国画传承面临着诸多挑战,其中最为关键的是要将那些真正有水平、有能力的教师置于重要位置,充分发挥他们的引领与教导作用,唯有如此,方能更好地推动中国画的传承与发展。
记者:您在陕西生活了多年,在您的印象中安康是一座怎样的城市?
乔宜男:学生时期,我便到过安康。安康坐居秦岭南麓,在气质上具有太白之雄厚,又有江南之秀丽,给我留下深刻印象。未来若有合适机会,我希望能再到安康写生,用画笔反映新时代安康的雄姿风貌,展现其独特魅力。
记者:再次感谢您接受访谈,也欢迎您有机会再到安康来采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