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英元
千层河是条河,更是一方美丽到极致的天地。山水林石万物皆可入画,春夏秋冬四季风景迥异,特别是秋天,五彩斑斓、如诗如梦,总是让人物我两忘、乐不思蜀。
千层河的秋色美,美在天。
天高云淡,如洗过一般。干净地让人心颤,美丽地炫人眼眸,湛蓝得像浩渺的大海,兀立得像渊穆的长者,纯洁得像玲珑的明镜。偶有几片慵懒的白云轻轻地飘来,在蓝天的怀抱里撒娇、嬉戏、舞蹈,也许是想出来偷偷地看看下面的大千世界,又或是想揽千层河的潭水为镜自照一番,好好欣赏一下自己美丽的芳姿,可被游人嘹亮的歌声一闹,抑或是被几缕清风一拂,又害羞似的躲了起来。天空瞬间又恢复成了清一色的蓝,蓝得豁亮、蓝得广阔、蓝得晶莹、蓝得剔透。久久仰望着,脖子竟似是钢筋铁骨一般,没了酸痛的感觉,倒是心思如同被看不见的丝丝缕缕的清风浸润过,亦似被千层河的温温婉婉的水涤荡过,从悸动、兴奋中渐次柔软起来,最后竟无欲无念、一片空白了。
千层河的秋色美,美在叶。
落叶知秋,彩叶艳秋。从天际迤逦而下的山野上层林尽染,并非悲秋文人笔下的一派枯黄与萧瑟。千千万万片叶子,载满了冬的孕育、春的萌发、夏的茁壮,凭着强烈的生命力,凭依着金秋这个美好的季节爆发,达到生命的沸点。它们曾以不同的姿态迎接阳光雨露,而今又以不同层次的色彩濡染了大地。火红、金黄、碧绿分庭抗礼又相得益彰,一层层一圈圈一簇簇地挨着、挤着、聚着,或连成线或绕成圈或聚成簇,深深浅浅,婀婀娜娜。不知是天上织女身上的织锦,还是人间绣女手中的十字绣,抑或是哪个丹青大师笔下的水墨画?
秋风乍起,霜叶飘飞。一张张或红或黄的叶子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母体,在空中打着旋儿慢悠悠地落了下来。地上早已有同伴列队欢迎了。厚厚的一层彩叶,软软地、柔柔地,人走在上面沙沙作响。干脆脱了鞋赤脚而行,任其抚摸着脚心、亲吻着肢体,一种从未有过的舒爽感觉霎时弥漫了全身,旅途的疲劳很快便消逝得一干二净。这些叶子,有的刚来地面报到,仍是珠圆玉润、流光溢彩;有的已静候多日,肢体上多了些沧桑和褶皱,但精神尚好,舒肢展体,优雅洒脱,似是一群看透世事的长者,不见丝毫颓丧和落寞。原来它们也明白:万物始于春,而成于秋。自己这是成熟了、收获了、奉献了,来年的春天,又会芬芳一片的。这便应了清朝诗人龚自珍的那句诗:“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千层河的秋色美,美在水。
秋日的千层河水细细流淌,已然没了夏的丰满和雍容。如果说夏天的千层河是一位风韵万般、体态丰盈的美妇的话,那么秋天的她又返老还童成了一位活泼可爱、巧笑嫣然的少女。少女喜欢打闹,喜欢害羞,喜欢着彩衣。河水清澈见底,似乎不含一丁点儿的杂质,石头在水下,如琥珀一般纤毫毕现。缤纷的落叶如一大群彩蝶,飘落河上,浮着向下游去了。调皮的少女趁机舞起一个个小小的漩涡,倏地将叶子拽了下去,忽然间又让其冒出头来,眨眼又扎了下去,只留下翻起来的一个个透明的水泡儿……在两岸红叶烂漫且清清浅浅的地方,水便掩去了本来面目,红彤彤一大片,像刚从地平线喷薄而出的朝阳、亦如西天恣意怒放的晚霞,更似少女乍见意中人时脸上骤然而现的两朵红云;在山势较为开阔且水域亦较为开阔的潭面上,又有着另一个世界、另一片天地,鸟儿在水面翱翔,鱼儿在白云中嬉戏,白云在枝头上聚散,少女换上了蓝天、白云、树叶交相辉映的五彩斑斓的彩装,而蓝天、白云和彩叶亦在少女的秋波中融化了、陶醉了。
当然,同样被融化和陶醉的还有游客。不信,你看看他们离别时那一步三回头的样子!突然又想起一句古诗:“相见时难别亦难。”千层河养在深闺,来时山高路远、车马劳顿,走时又如此恋恋不舍。看来这美景的引力竟比地球的万有引力还要厉害,地球吸引的不过是人的身体,可这千层河五彩斑斓的秋色分明已定格在游人的心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