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攀强
老屋与油坊中间有一块空地,大约半亩多的样子,是我家的自留地,也是母亲的菜园。
一年四季,母亲会在菜园里种上各种时令蔬菜。春夏常种的有茄子、辣椒、菠菜、豆角、黄瓜、丝瓜、南瓜、西红柿等;秋冬主要种些白菜、芥菜、萝卜、葱、大蒜、韭菜、莴苣笋等。
为了防止家禽和牲畜进入,或者飞鸟偷食蔬菜,母亲还在地边圈起围栏,在地头竖起稻草人。在菜园的一角,修有一块长方形的苗床,里面育有菜苗,春夏之交还育些红薯秧,苗床上覆有一层塑料膜。
家里来客了,母亲就提起菜篮走进菜园,东瞅瞅,西摸摸,转眼间就提回一篮新鲜蔬菜,经过她的巧手巧作之后,一席美味佳肴呈现眼前,客人吃得满心欢喜,我们也是馋涎欲滴。
遇到周末,或是节假日,我们兄弟姐妹回到家中,母亲又提起菜篮走进菜园,带着满面的笑容,摘些我们爱吃的蔬菜,精心烹调,摆上满满一桌,那种香甜的滋味呀,我们总是吃不够。
记忆最深的是菜园里的芥菜,面积大,数量多,绿绿葱葱,有时长到齐腰深,异常茂盛。等到芥菜成熟的时候,母亲就把它们挎下来,洗净,晾干,切碎,挤干水分,装在坛子里,制成腌菜。我记得童年时屋里放了好多坛坛罐罐,那都是母亲的腌菜罐。这种由母亲亲手制作的腌菜,尽管不是上等菜,但是它保存时间长,是家中的常备菜。那时农村生活清苦,煮一锅玉米糁,炒一盆腌菜,那就是一顿饭了。我们上学,给学校食堂交六斤玉米糁,再自带一大罐腌菜,一周的生活问题就解决了。
母亲还喜欢种萝卜,特别是那种圆圆的红皮萝卜,因为这种萝卜清脆香甜,不仅可以炒菜,而且可以生吃,味道鲜美。还有一个原因是红皮萝卜缨子是泡浆水的最好原料,用它泡出来的浆水菜,颜色红亮,口感绝佳。在我们农村,浆水菜也是一种常备菜,乡间有一句口头禅:三天不吃酸,走路打蹿蹿。我家也是一样,母亲泡的浆水菜,常年没有断过,我最爱吃的是母亲做得酸菜糊涂面和酸菜拌汤。
我还记得母亲喜欢种南瓜和刀豆,南瓜主要种在地边,刀豆主要种在猪圈外边。南瓜和刀豆都是藤蔓植物,旺盛的时候,整个菜园四周,还有后梁,猪圈房顶,全部是南瓜和刀豆的藤蔓,盘根错节,密密实实,南瓜遍地,豆角满架,成为老家的一道风景。
记得我在小时候得了一种胃部反酸的毛病,每当母亲看到我那难受的样子,悄悄拿着竹篮去掐些南瓜花回来,洗净,裹上面糊,放在烧红的油锅里烙饼让我吃。或者悄悄拿着葫芦瓢爬上猪圈,摘些刀豆角回来,去筋,清洗,切成细条,放在油锅里炒熟,卷到软面饼子里给我吃。说来真是神奇,只要吃了母亲给我烙的南瓜花饼,或者刀豆丝卷饼子,胃病马上就好了,别提心里有多高兴了。
母亲种的茄子长得壮,结得繁,一条条鲜嫩肥大的紫茄子随风摇动。母亲做的煎茄子,我百吃不厌。主要是她有两招绝活:一招是在切茄子上有讲究,她先是将茄子切成薄厚适中的圆片,再将圆片的一面划成横竖相交的条条细线,正面划了划反面,形成两面都有的网格状结构。我问母亲,为什么要把茄子划成那样?母亲说划开的茄子好入味呀;另一招是在煎茄子上有讲究,她将茄子片放到油锅里煎,适时撒上调味料,这面煎好,再煎那面。这道工序关键是要把握火候,煎的时间不能太长,又不能太短,火猛了容易糊,时间长了太老。每次母亲都将火候把握得恰到好处,煎出来的茄子软溜溜香喷喷,好吃极了。
母亲的菜园里的蔬菜很丰富,除了招待客人和自家日常食用之外,还经常接济邻里乡亲。谁家过事,或是平常来客,母亲就会采摘一些蔬菜给人家送去,配做菜肴。
除家务活外,母亲最操心的就是菜园了。杂草长出来了,她就去菜园除草;雨水少了,她就去菜园浇菜;地块板结了,她就去菜园松土;菜苗瘦弱了,她就去菜园施肥;菜叶上有虫子了,她就去菜园驱虫。母亲防虫不喷农药,而是用手去捉。村里有人为了防止家禽家畜跑进菜地吃菜,投放毒药,引起中毒事件。母亲经常告诉我们,看到谁家的鸡鸭猪羊进了菜园,把它赶走就行了,没必要小题大做,更不能投毒。所以我家的菜园,从来没有发生过因家禽家畜吃菜中毒闹出的纠纷。
母亲的菜园,种在母亲的心田,那里有她的汗水,她的寄托,每当看到菜园,以及母亲在菜园劳作的身影,一种敬爱之情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