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春芝
在南方，季节由夏到冬常常一跃而过，国庆节过后，我开始期待着生活在北方的朋友能做个晒秋高手。不过在南方，秋天有那绿意葱茏中的一溜金黄，也能惊艳我的眼睛。入秋后的每个周末，我都有一种迫不及待冲出城外、奔向田野的激动。那镶嵌在蔬菜大棚中间、那房前屋后铺展着的、那山脚低洼处透露出来的片片金黄，统统变成我手机相册里的宝贝。在陌生的村子、荒凉的小路上捕捉秋意的时候，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故乡的那一亩稻田来。
故乡旬阳市麻坪镇，群山环抱，一条麻坪河穿境而过，气候适宜，农作物种类繁多。我们在山坡上种小麦、玉米和豆类，在沿河两边种水稻。我们经常骄傲地跟人介绍自己是住在河边的。住在河边，意味着家里多少有稻田，不用买就有大米吃。住在河边，也意味着交通上的便利，因为蜿蜒的公路就是从县城沿着河水的流姿逆行而来的。家里有稻田，让我们在收获粮食方面、改善饮食方面有了优越感。
因为气候原因，麻坪河沿途一年只能种一季稻，所以我们对那一亩稻田格外用心照料。三月里，麻坪河道两边，到处都能听到赶着牛犁田的吆喝声。休息了一个冬天的稻田再次肩负起为我们供应大米的任务。其实在这之前，大家已经集中在一块田里育好了秧苗。秧苗们在塑料薄膜搭成的棚里郁郁葱葱。只等各家各户的田犁出来，耙好来，就可以起秧苗插秧了。为了不耽搁时令，家家户户互帮互助，几乎一夜之间，沿河两岸的水田里就绿油油一片。期间，时刻关注着秧苗的吃水情况，精心地除草，施肥，看着、等着水稻们在日月的交替中，慢悠悠地长到了秋天。
秋高气爽的日子，在高空上看，黄澄澄的稻田镶嵌在麻坪河两岸，像是落在大山之间金色丝带，若隐若现。这时候，收割稻子的活计排上了日程。麻坪河两岸顿时热闹起来，金色的稻田里到处都是收割的人群。为了赶在第一场秋雨前收割完毕，家家户户“换工”互帮互助，把丰收的喜悦渲染的风风火火。
有年秋天，父亲因为一些琐事常外出，因而“没有换到工”，到了割稻子的时候，不好意思请人来帮忙，只好带着我和弟弟下田。
初次下田的我，原以为割稻子和割麦子一个样。父亲却说，割麦子是将麦子杆往身边搂着割，而割稻子则将稻穗朝着身体反方向推着割。按照父亲示范，总是割着割着又变回割麦子的姿势了。稻谷叶子像小刀子一样割得手臂发红发痒。初次下田的兴奋感很快就被稀释的全无。邻居们纷纷批评父亲不应该让女孩子下田干活。随后，大家纷纷赶来帮忙。父亲非常高兴，立刻安排我回家帮忙做饭，顺便去山里采点蘑菇，准备请大家喝酒的菜肴。大半天后，我家稻子全部收完，顺顺利利在院子里晾晒开来。晚上，帮忙的人被父亲留下来喝酒，大家在一院子的稻香里划拳猜谜，充满了对完成一件农事的满足。
许多年以后，在南方的田埂上看到那金黄的稻子，不由自主地想要亲近。秋天的稻田是土地馈赠给劳作者的馈赠，也是秋天送给我这个异乡人最好的礼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