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青锋
我出生在汉江边的小城,从小听着呼呼的江风和潺潺的流水声长大。那时我家还住在制药厂后面的土坡上,一排破败的小平房,母亲在制药厂车间上班,爸爸刚转业回来,等着安置工作。
记得那年的暑假,空气像是烧着了,到处都火辣辣的。吊扇吱吱呀呀的一天转到晚,但家里仍像个蒸笼。清早起来,摊开暑假作业刚写了一页,衣服就汗湿了一大片。我起身把吊扇开到最大,还没等我坐回去,暑假作业、连同铅笔、橡皮都被风吹落到地上。
就在我趴在地上捡文具时,门外传来爸爸的喊声:“丫头,快收拾一下,我们今天去瀛湖钓鱼喽。”瀛湖在小城西南方向,是汉江流域修建水电站筑坝形成的人工湖。爸爸的战友马叔叔就住在湖边,他听说爸爸回来了,喊了几次要我们去他的“湖边别墅”避暑。爸爸收拾了他的渔具,我拿了泳衣跳上自行车后座,满心期待地跟着爸爸往瀛湖方向骑去。
两个小时后,我和爸爸出现在马叔叔的“湖边别墅”,那是一栋建在湖边的两层楼房,有风阵阵拂来,吹皱了如镜的湖面,也吹散了我们一路的疲劳和燥热。马叔叔早已在岸边竖起了遮阳伞,伞下放着茶具,还有两把折叠椅,我跟爸爸草草吃了婶子准备的午饭,便迫不及待地来到水边。湖水清澈无比,可以清晰地看到湖底的岩石、绿油油的青苔和一群群游动的小鱼儿,岸边的绿树投影到水里,那水就洇了树的葱绿,像通透的翡翠一样,绿得让人心醉。
小浩哥还在换衣服,我急不可耐地跳进了浅水里,吓得坐在伞下的爸爸噌地站起来,光着脚丫,就慌慌张张地跑过来:“你……你快上来。”看他边变了脸色边扯着嗓子“小浩,小浩”地喊,我忍不住咯咯咯地大笑起来。那边小浩哥拿了游泳圈着急地跑下来,看着他下了水,爸爸才无奈地摇着头走开。
湖面的水是温热的,水下却一片冰凉,我们俩惬意地缩在水里,只露出黑脑袋,阳光耀眼地射下来,湖面上像是有人撒了无数颗钻石,刺得我们睁不开眼。我跟小浩哥在水里扑腾着,不时从水里站起来,捡起一块石片打水漂,有时我故意把石块掷到爸爸钓鱼的水域,害得爸爸半天没钓到一条鱼,他们不得不挪到更远一点的地方。
大半晌,爸爸和马叔叔钓了四条花鲢和两条草鱼,这就是我们的下午饭了,婶子变着花样给我们做清蒸鱼、红烧鱼和酸菜鱼片汤,马叔叔也支起炭炉准备烤鱼条。吃饭时,小浩哥一直闷闷不乐,马叔叔埋怨他没教会我游泳,我拉着他的手不断示好:“都怪我笨,学不会游泳,过两天我再来学好不好?”
吃完饭,马叔叔又带我们去了不远的一处西瓜地,藤蔓交错的绿地里躺满一个个圆润饱满的大西瓜,看着让人垂涎不已。看瓜地的爷爷先切了一个西瓜让我们品尝,黑色的籽和鲜红的瓜瓤,顿时让周围的空气都溢满清甜的味道,我满心欢喜地咬了一大口,满口的甘甜和丰沛的汁水,让人倍感清凉。最后爷爷带着我们进到西瓜地里教我们挑西瓜,首先要看西瓜根部,如果是毛茸茸的,那说明还是生的。其次还要拍一拍,一手托着西瓜离开地面,另一只手拍打西瓜,声音沉闷,证明西瓜熟了,反之声音清脆,那还得再等几天。他们三个人边走边聊,我和小浩哥跟在后面,只要碰到西瓜,小浩哥就抱起来,我拍得啪啪响,爷爷看到我们连刚结的小西瓜也不放过,乐得哈哈大笑起来。
太阳快落山了,爸爸自行车把上挂着两个西瓜,后面带着我,一路下着坡,我们在夕阳下沿着汉江边的安火路往回赶,五彩的云霞从西边的天际扑过来,远远近近的江水,成了一片绚丽的绫罗绸缎,我们和自行车也宛如披了五彩的外衣,那天我甭提有多开心了:“爸爸,我跟小浩哥约好了,过几天我还要来!”“嗯。”爸爸点了点头,边骑自行车边唱起了昂扬的军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