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汪海玉
南方不南,北方不北的陕南,时令过了小雪,也很难看到大雪纷飞。天气晴朗,气温基本还算温暖,几乎不会下雪。海拔高点的山上,就算下雪只是雨夹雪,不会存留,即下即化,留下一摊一摊的水珠,倒像刚刚下过一场雨,红黄相间的山林被冲刷了一遍,好像被涂上一层油画材料,红的更红,黄的更黄。
浮生偷得半日闲进山,的确是享受,安静的山治愈了纷纷攘攘的应酬,寻找一颗率真的心灵空间,安放可以安放的壁立千仞,无欲则刚的敬畏和虔诚。
汽车沿着山路蜿蜒盘旋,曲曲折折中一头扎进雾里,乳白色的山雾萦绕山间,三三两两的房屋在汽车后视镜远远地甩在后面,偶尔一条小溪划破山间的宁静,断断续续的流水,长短不一,平平仄仄中带有悠扬婉转的调子,溪谷默然勾勒出一座山的笔迹,或明或黯,或长或短。
透过车窗,风冷如冰,一股山林的味道迎面扑来。山大,山高,高山之上芳草萋萋,贫瘠的土地上铺满了枯萎的草色掩饰不住生命的轮回。要不多久,也会下雪,雪地下的草根蛰伏起来,待到冰雪融化后,吸吮雪水,迎接春天而长出葳蕤春色,装扮高山,山便有了生命力。
远眺牛山,群山伫立在云间,群山连绵起伏,山峰攒簇,蜿蜒起伏,那些拥得很高的白雾包裹着一座又一座的山头,深褐色的山顶隐现在白云中,显得柔媚而羞涩,若隐若现。远眺牛山,群山安静,隐隐之间,静谧的群山,如涅槃坐定的老僧,群山用豁达的山谷,容纳自然万物,来往匆匆地行人,也会融入群山之中,山我一体,物我两忘,远离尘世的喧嚣,听山风略过,听流水潺潺,听落雪潇潇,找到自我本真之心,那是一种纯朴、那是一种洗礼、那是一种难以言表的飘然,那是一种难以言表的回归自然。
汽车走到尽头,停车站在牛山上,山头少有白雾,明净清新,极目四望,周围突兀挺拔的山峰尽收眼底,山谷间白雾锁着绿嶂,封住山隘,诸山群峰在湛蓝色天空的映衬下,渺渺茫茫,犹如置身一幅泼墨山水画之中。
快看,松树上还有雪。有人欢呼起来,雪还在山中,星星点点的残雪,静静地停泊在树梢枝头。前几天,温度骤降,下了点雨,处于海拔高的牛山之上,雪会提前到来,轻吻纯洁灵秀的山。雪是纯洁的雪,只有在高山之上,人迹罕至的地方才能保持雪白的洁性和不被融化的固性。斑斑点点的碎雪,有人打开手机拍照,发个朋友圈定格相遇初雪瞬间,带走一颗纯净的心回归烟尘。山上还有雪,还有芸芸众生,不妨抬头看山,山高人为峰,一览众山小,高山之高,那是信仰的地方。
临近中午,白雾一点点散去,太阳出来的时候,雪在燃烧,雪水顺着松针滚落,砸在枯叶上噼啪作响,最终渗透进泥土,浸润过的泥土不仅松软,而且肥沃,为乌黑的树干增添养分,长得交错成网,也会在次日清晨化成白雾、霜痂。阳光缓缓滑过林间,柔和的余晖,梳理成章,山被渲染得沉静安详,面对群山,山风掠过头顶,在浮躁的心里静静地流淌。此时此刻,沉静是线条,庄重是表情。牛山有了质感的颜色,颜色也凝固了牛山,沉静地铺展在山谷的角落。
雪化之后,牛山微凉。一座高山有了雪的覆盖,葱葱茏茏之间,散发的安静,这座山便有了灵魂。城里的雪匆匆地来,匆匆地去,就像为了生活奔波的上班族,脚步匆匆。即使停留得再久,没有人驻足欣赏,终是孤芳自赏,黯然凋零融化。山上的雪就不一样,无人观赏,也会停留下来,赋予高山的灵韵。高山和雪,就像知音相遇,无论是雪落下,还是融入自然,也是一段弦管和音,雪和高山探寻老子、庄子,诸子百家的哲学思想,上山看雪之人,看山是山,看雪是雪。
在牛山,看山也看雪。山看与不看,在自然界中他就在那里,沉默、伟岸。雪在山上,你看是纯洁的,不看也是纯洁的。汽车和夕阳一起下山,夕阳却是走得从容不迫,无拘无束。
相信在牛山,下一场雪很快就会到来,大千世界中,总会有一个看山看雪的人来等待着,看山是山,是对雪的虔诚,看雪是雪,是对山的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