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伍鹏
时逢周末，只想暂别工作的烦琐，也不愿叨扰同事，便独自去爬那座念了许久却始终未成行的大妮山。山路崎岖，寻路不易，几经辗转，终于到了半山腰那一方小小的平地。集镇静静横卧于山脚，任河在下方悠悠流淌。
忆起初到紫阳县毛坝镇时，车行缓慢，人也缓步。窄长的街道被车马行人、各色货物填得满满当当。一座又一座山，重重叠叠，如围城般将这里封得严严实实，人仿佛被禁锢其中，连呼吸都似在与山争抢。那一刻，心中满是压抑与迷惘。然而时间从不欺人，亦是一味良药。与这山相处久了，竟生出一种无人能及的情义。
这山，是厚重的。这厚重，不单单来自岩石与岁月的堆叠，更源于一种沁人心脾的人文积淀。“有女莫嫁陡天坡，老的多病摔死的多”，一句旧谣，道尽了金竹山曾经的艰辛。数十年前，羊肠小道悬于绝壁，稍有不慎便坠入深渊，于是有了“八百壮汉凿天路”的壮举。20世纪70年代初，盘厢河群众在“农业学大寨”的号召下，硬是从六座山梁上凿出数丈高的涵洞，将九曲回环的河道改直，造就千亩良田，“百里盘厢河，千亩稻花香”自此流传。关坪山所产的茶叶，更在清光绪年间作为贡品翻山越岭抵达京城。
这山，亦是包容的。它慷慨地敞开胸怀，滋养万物，千亩茶园、香椿、花椒、土豆、野菜、大米、药材等，皆在它的怀抱中生生不息。群山从不偏私，它包容一切，容纳万物的优劣。
这山，更是刚毅的。它无时无刻不在昭示，是它，无畏无私地托举起这一方百姓的生生世世，赋予他们生存的力量。纵然前路荆棘遍布、险阻万千，它仍如父亲般矗立，容你放肆，任你成长，教你坚韧。可它的刚毅，有时也带着决绝与倔强，令人敬畏。每逢夏雨连绵、秋雨相继，它那执拗的脾性便叫人提心吊胆，生怕它稍有不悦，便任山石滚落、泥土崩塌，留下难以弥补的伤痕。山不论春秋，不顾时序，该来的脾气从不延迟，仿佛以最直接的方式回应自然对我们的试炼。这份刚毅，看似寻常，实则是我们与山相处的智慧与决心的映照。
如今，毛坝的山于我，早已换了意味，山是基石、是依托、是源泉，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