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一梅
前几日读到赵淑敏的散文《听雨》时,我正坐在天台上晒着太阳。午后的太阳晒得人暖洋洋的,手里再捧着一本书看,真是妙极了。赵淑敏的雨凄凄冷冷清清,总是伴随着一股抹不去的愁绪。思绪飘遥,时光流转,我记忆中的雨天大多是快乐的。许是因为那时我还是个小孩子吧。
小时候我住在乡下,庭前屋后种了不少树。有些树已经很大年纪了,又高大又繁茂。整座村子是被树环绕着的。北方的夏季太阳热烈,午后两三点钟的街道上没有一个行人,贪玩的孩子也惧怕太阳的炙热,就连看家护院的狗都停止了吠叫,趴在地上恹恹地吐着舌头喘息。大地承受不住这样的高温,在热浪的扭曲下也变得虚幻起来。那时也没有空调,树荫下就是最好的乘凉场所,地头前槐树巨大的树冠如伞一般盖下来,徐徐的热风都被消解成了一丝凉意。
在炎热的季节里,孩子们最盼望的便是一场瓢泼大雨了,解一解这不散的暑气。北方的夏季常有大暴雨,上了年龄的人叫它“白雨”,大致是因为这雨下得又猛又烈,天地间雾蒙蒙的什么都看得不甚清楚吧,又或许是这雨下得太迅疾,冲刷走了诸多杂质。雨停,天、地、万物都焕然一新的缘故吧。
白雨下起来是毫无预兆的,起先是两三滴豆大的雨点砸在人的身上、脸上、脖子上。这下村子便热闹起来了,往家里赶的、急着收衣服的、找孩子的全忙起来啦,不多时这雨就下起来了,震起了地上的浮尘,口鼻间满是泥土的特有气息。白雨下起来大概就是“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的阵势了,漫天的乌云遮住了天光,电闪雷鸣,云层里雷声阵阵,有时甚至会吓哭襁褓里的婴儿和胆怯的小姑娘。我自小爱看闪电,蛇一般蜿蜒的闪电亮起又消逝在天幕时,我会想起一个又一个神话。夜晚的闪电最有看头,紫色的闪电照亮了半边天空又刹那间恢复漆黑,小小的我趴在窗沿,紧紧地盯着漆黑的天幕,等待着闪电的又一次亮相。
夏日里下大白雨的时候,谁都出不了门,一家人便都坐在屋堂里看看雨、唠唠嗑。小孩子们是最开心的是路上有“河”啦!纸折的小船一只接一只地下了河,风雨飘摇,胆战心惊。哎呀!是哪个倒霉鬼的小船翻了呀。“哈!我的小船走得最远!”小孩子的快乐总是很简单,此时大人们的快乐却也不复杂“这场雨下得好啊,今年的收成有盼头啦。”
夜雨滴滴答答地下着,每一滴晶莹的雨珠里都藏着一席晶莹的梦。雨水顺着房屋的檐角滑下来,跌进经年累月砸出的青石小坑,大小不一的青石小坑里已经蓄满了水。叮咚一声,饱满又清脆,荡出小小的水纹漾。清凉的夜风带着湿润的水汽从窗户钻进来,在房间里打个转儿,又转身飘走。树叶也在沙沙的小声私语着,编织着一席又一席晶莹的梦境。
雨后的清晨是淡蓝色的,村庄里干净极了,一切都是欣欣然的模样。连小狗都抖抖身上的毛,开始了今天的第一声吠叫。童年的雨大多是快乐的,而青春期的雨则像青涩的梅子酒,入喉酸涩,却回味甘美。
高三的那一年,雨天总是特别多,大课间时也总有音乐。记得那是春末的早晨,一个混合着泥土的醇厚、松柏的清香、松针上挂着的露水的透亮和浅淡的还稍有些灰蓝的天空的早晨。小雨下的淅淅沥沥,少女的心事发酵在春天的早晨。雨点伴着乐声跳起了一场静谧的舞,《梦中的婚礼》悠悠扬扬的回转在每个人的耳畔。檐角下,我和他听雨、看雨、一言不发,总有一种默契的寂静在我们中间流转。后来的后来,就像雨过云散毕业后的我们也都消散在人海。
关于雨的记忆真的很多。雨夜里窗边的一杯热茶,雨天的候车站,一把共用的雨伞,一双雨鞋。还有那个曾经为我蹲下擦被雨水溅脏鞋子的他。
雨还在滴滴答答的下着,洇湿了整个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