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斌
双安镇桐安村的黄家纸厂大院始建于清光绪元年,经历过清光绪三年的地震,民国年间的兵连祸接,历经140多年风雨沧桑,虽然部分建筑物损毁,但主体建筑保存完整。
黄家纸厂位于沙坪河畔,这里山野四合,竹林密布,山水掩映中的古院落,清幽雅致,充满了诗情画意。纸厂大院坐北朝南,虽是土木结构,一进式院落四合天井依山而建,悬山顶,合瓦履盖。叠瓦压脊,正脊上有三五处空心梅花瓦垛,赏心悦目而又气势恢宏。
从院坎上九步石梯到双开木大门,经门槛、石门柱再进天井院落,精美石雕柱础撑起两根高达9米的木柱,三担五斗式抬梁结构,形成简朴大气的过厅。
经天井院上九步石梯到长廊,此廊为石栓石栏。正面堂屋为六开槅扇门,门窗为土木雕刻工艺,国文寿字,古铜钱、蝙蝠、冬瓜圈、梭子圈、卷草等工艺。此处为黄家纸厂议事之地,巧借地势突出气势,虽只两层,却与两边三层厢房等高,借助前面的大天井采光,构成院中府第,显然是吸取了湖厢府衙式建筑理念。从堂屋前的过道可通往东西两侧小天井,面向大门,西侧小天井因地势缩进2米,但建有晒楼(阳台),虽然天井狭小,但天井里凿内池、留沟防、设路径、安石碑,甚至连置盆栽种都应有尽有,虽然时光侵蚀,破损严重,但遗迹清晰可辨,足见主人生活饶有情趣。
大天井四周为形座板凳挑,倒挂吊柱。虽然雕刻简单,但不凌乱。屋檐为八字水,整个院落设计一大天井,三小天井,两面一阳台,地面第一层房屋为31间房,第二层楼上为24间房,两层总面积为1270多平方米,加上院坝总面积有1970平方米。
如果站在院外看,大院主体墙垛子高达三丈二尺,墙面为三合泥土,最高处至今尚未脱落,部分墙体用竹钉铁钉都打不进,坚硬异常。
正大门门头上有“耕读传家”四字,系清末癸未进士赖清键手书。
黄家纸厂创建人黄树香与黄祥兴系与苏轼齐名的北宋著名文学家、书法家,江西诗派开山之祖黄庭坚之后。其祖上自江西双井堂迁至湖北郧西县羊尾山,湖广填四川时期又迁至陕西省白河县卡子乡(现白河黄氏家规所在地)定居。同治十年(公元1871年),黄树香率领部分族人携家眷到紫阳县双安乡桐安村沙坪河落户,并出资买下当地杨家三间土墙房子,利用祖传造纸技术开业造纸,产品为长春细纸,年产曾超过1300余万张,畅销汉中、关中等地,甚至远销甘肃。在那个年代,产品是靠人背马驮,要攀越秦岭,要穿过漫漫黄沙的河西走廊,这是怎样的一种开拓进取?而这种精神让紫阳人有了一种征服丝绸之路的自豪,也为紫阳地域文化贡献了一种独特的工商文化底蕴。
由于黄氏恪守质量与诚信的信念,所以在当时兴安地区600余家纸厂中独树一帜,声名远播,后发展壮大,积累建造三座有完整设施的工厂,分别称为黄家上纸厂、黄家中纸厂和黄家下纸厂。1979年因遭遇洪灾,上纸厂与中纸厂相继被毁,现存黄家大院纸厂为黄家下纸厂。
在紫阳流传了一个黄氏家族讲诚信的故事:黄树香91岁离世,三天都不能闭目,其年十五岁之孙黄登科就问爷爷:“您有什么事放心不下?”他说:“因创办纸厂在老家白河县欠债共计3700吊钱,因无法偿还,将死也不能瞑目!” 15岁的黄登科当即表态:“爷爷您放心,这外债孙子一定替您偿还!”听了此言,老人便放心闭目。黄登科与其弟黄登榜(当时仅12岁)继承祖业,苦心经营,17年后到白河县张榜还债,当时也没有什么凭据,由债主后人提出多少就还多少,时间满一月无人再提出,又唱三天大戏才返回,总支出4000吊钱。
黄登科字甲三,学位监生,任过紫阳县县丞,15岁继承祖业偿还债务,他秉承家训苦心经营纸厂,并设计建造了这座纸厂大院,整个院落无论外在装饰,还是内部空间布局,紧凑而不零乱,规范而又生动活泼。大门过厅为木结构,抬梁式,三次抬梁使房屋高达三丈二尺,这种柱梁结构民间称三担五斗,除正墙外,两根高9米的木柱承受千斤之力,既省空间又具美感。据黄氏后人讲述:当时负责指挥建造纸厂大院的是具有高超木工技术的湖北工匠宋明哲和四川土建工匠刘义德,来自不同地区的匠人融合了不同地区的风格,使纸厂大院独具匠心,别有风味。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黄家纸厂源自白河黄氏,这个家族有着浓厚的家国情怀,当国家有危难时他们会挺身而出、勇于担当,当民间有灾荒时他们会出钱出力、扶危济困。黄家纸厂祖辈每年过春节时,对联横额必定书写“厚德载物”,上联是“守本分而安岁月”,下联是“凭天理以渡春秋”。黄氏族人秉承祖训,宽厚待人,公正做事,讲诚信,讲礼仪,为国尽忠,在家尽孝,人行好事不问前程。
纸厂大院大门上曾有对联:沙坪水不扬波,流绕山川千万里;鱼跃鸢亦振翮,翱翔霄汉九重天。旁门对联:时飞柳絮春三月,梦到桃源夜无更。大门联上的气势,旁门联中的意志,让人叹为观止,可见黄家历代注重文化传统。
解放初期黄家被划定为工商业者,工私合营继续经营纸厂。1959年在纸厂基础上办国营,生产有光纸,于1962年停办。四清运动中,因当时的县长蔡俊卿一句戏言“这么大的房子,是地主住的啊”,就黄家被补划为工商业者兼地主,房屋被没收,在此开办铜安小学。1978年落实政策,将房屋退还黄家至今。
黄家纸厂大院,除建筑风格独特,其工商文化底蕴十分深厚,对研究清代移民史,安康地区工商业史极有价值。如修复利用,开办传统造纸技术体验,其旅游价值更是不可估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