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永明
进入冬季，人们在家里开启了暖气空调电暖气等供暖设施来抵御风寒，温暖过冬。但在陕南安康的广大农村，依然流行烧疙瘩柴火过冬的习俗，全家人围坐在一起慢悠悠享受着浓浓烟火味道。疙瘩火是农村过冬的最爱。
农村人有承包地和柴朳，随着封山育林、禁牧休牧、禁伐限伐的实施，在中高山区、荒山荒坡都长满了密不透风的山林，处处树木苍翠，绿意盎然，植被给荒山凸岭披了绿毡，大小山峦变得五彩斑斓、生机勃勃。
有条件的村民在夏季酷暑难耐时，便在自己的柴朳里挖椿树蔸、桦树蔸、榆树蔸……还有叫不上名字的树蔸，挖回后堆放在房前屋后自然风干，用斧头砍成短截状存放。农闲之时，人们都砍伐一些杂灌木堆放在屋檐下，长短不一，但排列整齐。劳力好的村民最喜欢在山坡上挖树蔸，三个一伙，拎着黑不溜秋的茶缸和洋镐、铁铲等家什，遇到被砍伐的树蔸就开挖起来。这些农人挖起树蔸可算是行家里手，他们铲去树蔸周围的疏土和泥块，漏出尖尖的树蔸，然后就抡起洋镐狠命地挖着，只听“砰砰”的声音在山谷间回荡很久。挖累了就坐在山石上休息，或挎包里取出土酒大口喝起来解乏，几杯酒下肚恢复体力后接着挖，每个人大汗淋漓、挥汗如雨，他们挖了一个又一个树蔸，不顾劳累扛回家，堆放在太阳底下暴晒，这些树蔸就是冬天过冬的宝贝疙瘩。没有劳力的农人们就备足好酒菜，请人来挖树蔸，挖回后就推杯换盏，喝得天昏地暗、摇摇晃晃回到家。
到了寒冬腊月，每家每户都烧起疙瘩柴火，红红的火苗、亮堂堂的火焰气贯云霄，仿佛是农人们给寒冬大地捎去暖冬的信息。白天一大家人相聚在一起，烤着疙瘩柴火，喝着大脚片茶叶，享受甜美的生活滋味。年长者在疙瘩柴火边抽着老旱烟，一般不善言语，不时在脚板底下轻轻掸着烟灰，饱经沧桑的脸上露出笑容。女人们拉着家长里短，谈笑声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还有孩子们烤着火做着游戏，其乐无穷。
到了晚上，远亲近邻互相走动起来，围坐在疙瘩火边，主人们架起吊罐，拿出自己家里的杆杆酒、拐枣酒、柿子酒，热着、烫着，主妇们从自留地里拔回菠菜、萝卜，一会儿工夫几个简单的小菜就被端上了桌，人们烤着火、喝着土酒，享受神仙般的生活，送走了漫漫寒夜。
我从小在农村居住过，家里有承包土地，但没有山坡和柴朳。小时候家里贫困，冬天烤火也是依靠柴疙瘩。家乡门前的南山，是一个蜿蜒百余公里的山峰，那里草木茂盛、野兽出没，形成天然的绿色屏障。夏季，大哥领着我们兄弟三人去山上挖树蔸。大哥对南山很是熟悉，他从小在南山放过牛羊，走遍南山的角角落落、沟沟壑壑，哪里的树蔸多，他一目了然。
进南山前，母亲给我们准备了蒸红薯作为干粮。挖树蔸是体力活路，所带干粮解不了心慌，大哥便钻进山林，冒着被毒蛇野兽袭击的危险，给我们采摘回八月瓜、野葡萄、五味子、刺莓等南山里生长的野生植物，我们吃得有滋有味。
有一次，大哥觅得了一棵桦树树蔸，它长在一个大石后，树身已被人砍伐过，只剩下树蔸在风雨中飘摇着。大哥让我们干一些挖树蔸的轻巧活，只见大哥吐了一口唾液在手心揉搓着，然后抡起大洋镐，“嘿”的一声扎下去，桦树蔸被砍削一大块树皮，他一镐接一镐地挖着，周围的小树都抖动着树叶摇晃着。最后大哥瞧准桦树蔸的中心，一镐下去，树蔸松动了，我们兄弟几人抱着树蔸摇晃起来，把树蔸从地里挖了出来。看着被我们挖出的树蔸，特别有成就感。就这样，每年夏季我们备足了南山的树蔸，冬天来临时，就有了过冬柴火，驱散了寒冬，温暖了冬天。
如今，时过境迁，农村发生翻天覆地变化，空调、电暖气家家都有，取暖设施得到了很好的改善，但农人们本性难改，冬天还是喜欢疙瘩柴火。农人们说：烤疙瘩柴火接地气，烤得踏实，能烤出火的精髓来，享受到人间烟火的滋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