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焕龙
当清晨的露珠被晨风吹落,叶片上泛出了淡白的光亮。当白蒙蒙的亮光随着地气的上升,变成了紫色的光晕,朝霞洒满山乡,晨光变得金黄。当金黄的光点正在叶面上跳舞,有人进园了,早已睡醒的茶叶听到了机械入园的轰鸣声和底气十足的脚步声。
这些被晨风吹醒,被朝阳照醒的叶子,在风中扬起披着晨光的笑脸,时而向左微微一笑,时而向右送个浅笑,它们尽展各自最好的一面,迎接着来为自己搬家的工人。
往年的夏天,这些茶叶无人问津、没人打扰,十分宁静的荒芜在巴山深处的茶园里,无精打采,如同弃婴。
虽说安康的平利茶是“陕青茶”的引领者,在民国时期就曾代表陕南、鄂北、川东茶区跻身全国十大名茶,但那时人们追捧的是春茶,尤其是“清明茶”,以其鲜而征服饮者味蕾,以其早而抢占市场商机。而夏秋茶,因嫩尖稀少而疏于采摘,久而久之,除川道、丘陵外,山区的夏秋季竟然任茶叶在地里自生自落。更早的明清时期,这里乃至陕南的夏秋茶叶曾被收进关中,蒸、炒、发酵后做成茯茶,运到北方草原,卖给游牧民族,去为之解渴、解乏、解油腻,成其抑制“三高”的最佳饮品。然而,时过境迁,人心求速,近三四十年来茶农嫌采夏秋茶费工费时、量少质低,辛苦一天挣不到半天工价,就离开茶园外出打工;厂家因加工这种粗茶成本高、利润少、销售难,便关门拒收。于是,这满坡满岭的茶园,一到夏秋仅为风景,或是供人参观、打卡、拍照的舞台,只有看头,没啥用途。
爱茶之人,与茶为伴。那些真正的务茶人,总在千为百计为每枚茶叶寻找出山的良机。近几年,先后有几家科技型企业走进平利县,他们在城关、长安等镇建厂,选择性收购夏秋茶园的优质叶子,研发、试制出了高品质的红茶、黑茶、砖茶。当这些热气腾腾的绿叶子,经过高温发酵后,变成了亮闪闪的大票子,茶农们透过绿水青山,果真望见了金山银山。
于是,人们欣喜地看到:来自老吴家的这枚茶叶,搭乘着列车,走上了丝绸之路,来到欧洲大地,像当年开通西域的张骞先生一样,变身为中西文化交流的大使。
茶遇有缘人,缘到茶市开。今年初春,平利县赴长江三角洲招商引资,签下了为娃哈哈绿茶饮料供应原料的东西部合作大单子。于是,县内科学规划,招商办厂,迅速崛起了从南方引进技术、设备、人才兴建的三家现代化茶饮企业。
入伏时日,我们来到“世界上最老的茶叶——中国秦汉古茶”诞生地广佛镇,在绿水漫流、柳枝轻舞的香河边看到:宽阔的厂房拔地而起,崭新的机械让收购的茶叶从揉捻、杀青,到烘蒸、压制,一步成品。
这枚茶叶跟随赵国彩老人一起,从广佛村五组来到绿硒缘公司,刚好上午十点。公司规定十点前不收叶子,是怕水气大了,既增重量,又损质量,还影响农工商和谐。因此,这枚经过阳光照晒的叶子进入收购环节,顺利通过验收后,及时进入了加工车间。87岁的赵国彩老人是搭乘拉运茶叶的拖拉机来的,他要亲眼见证遗弃多年的夏秋茶终于有人收购,有人加工,有人经销了。他把这个喜讯变成系列视频,发给在外务工的子孙们:“赶快回来务茶吧,咱们的夏茶飘出秦巴大山啦!”
与此同时,山那边的八仙镇靛坪村也建起了一座两千多平方米的工厂,负责鸦河流域四个村的万亩夏秋茶叶加工,服务范围辐射八仙、正阳两个产茶大镇。鸦河中游、号房茶业的女老板朱林艳高兴地说:“我们的千亩优质茶场,在实施茶园改造、修通园区道路后,实现了机械化作业,这样就有利于夏秋茶在快速采摘上提质增效,更有利于机械化带来的集约经营。”
当机械进入茶园,走进茶带,我们欣喜地看到:一行行茶树被平平削去枝尖,如同修剪的园林,更整齐,更美观!太阳出来,枝头收浆,茶枝昂首向天。一场雨后,枝头冒出嫩芽,茶园似又逢春。
当这枚来自鸦河的茶叶,连同它的枝尖与伙伴,一起走进加工厂,它们已不再是夏秋季的闲叶子,而将被压成汁子、坯子,以工业原料的身份走入被世人誉为“人间天堂”的杭州,加盟娃哈哈家族,成为走向国际市场的绿色饮品。
一枚茶叶的夏日旅行,让人在热气腾腾的山乡,看到了喜气洋洋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