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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衣
2024-12-13  来源:本站原创

黎胜勇RNZ安康新闻网

冬雪一封住后山林子,林子里枞树、杉树,青叶稠树、棕树之外的树叶子就都落尽了。那仍挂在高枝条上的洋桃,可就再也藏不住了。像牛铃铛样,一串串馋人的吊着。咔嚓、咔嚓地踩过雪地,使劲摇落那些杨桃。雪地表面已冻成硬壳,落地的杨桃砸不进去。拣起来的杨桃,冻得硬邦邦的,剥开一层半透明如牛油纸样的薄皮来,再看那果肉,顺着阳光,像祖母绿玉石一样,晶莹剔透,好看又好吃。哎呀,那又冰又甜的滋味,真是美极了。RNZ安康新闻网

我小的时候,个子长得快。一件三四岁时候开始穿的铁灰色的棉袄,母亲年年冬天到来之前,都要拿新布、添新棉花,往长里、宽大接续:接领子、接下摆,接袖子,接两襟。一直接,接得像百衲衣一样,我穿到小学毕业。RNZ安康新闻网

我母亲没难题,仿佛是什么针线活都会自己做的。那时候,父亲在外面教书,母亲差不多是一个人操持着一大家子的事务。好像整个冬天的晚上,她都在忙于亲手给我们兄弟姐妹七个做布鞋、做靴子,手工缝制过年的新衣服。母亲在家里用小包的叫“煮蓝”“煮青”的染料,把白布染蓝、染黑。自己裁、自己缝。我想,母亲的眼睛问题,一定就是那个年月在煤油灯下熬坏了的。记忆中好像就只有我们穿的袜子、解放鞋是可以买得到的。其他东西,集镇的商店里都没有卖的。衣物什么的,都是母亲自己缝制。我清晰记得母亲做布扣子的过程:那是用布的边角料裁成条,卷起来,缝成一根细布棍。然后挽出像蜻蜓头样的扣结,剪下缝到衣服上。好像那时候,白棉布都不是随便能买到的。要凭布票,每人的数量是一丈七尺。所以,我们穿衣服得很小心的省着穿。哪里划破了、磨烂了,都心痛。RNZ安康新闻网

那时候冬天上学,一般的同学,身上穿衣服少,脚上穿草鞋,用棕皮包裹。他们都要提着竹篾编织的,或者用穿了底子的旧搪瓷盆做的火笼。在早自习前,在外面操场上把木柴燃成红火炭,再提到教室里。上课期间,基本上这火一直是夹在双腿之间烤着。教室里也免不了烟味儿,当然,老师也默许。而我则不用提火笼,我是穿得暖和的一个。RNZ安康新闻网

我们陕南地方的气候,坝子里的冬雪融化得快。在我上学的路上,晴天的中午、下午路面总是湿淋淋的。布靴子容易被浸湿,白天穿湿的鞋袜,晚上睡觉后,母亲就放在地炉子周边上烘烤。而蒸发出来的那种微微刺鼻的脚的味道,在屋里弥漫着,至今难忘。RNZ安康新闻网

冬天,田野里有霜、有冰。河边水潭里,胡子老汉故意铺着厚厚的稻草。早上,他掀开稻草,用撮箕就能捞起一堆白花花的鱼来。有时候,雪一下好几天。我们也吃雪、玩雪、打雪仗,也在雪地上印自己的嘴脸像。在有坡度的雪地里,玩用棕树作轮子的划板。河边大点的石头里躲着鱼。我们搬起石头,砸那石头,只要砸一两下,里面的鱼就会白花花的漂出来。在雪窝里拣来柴火,烧着,围着火堆,烤熟砸出来的小鱼吃。这样的时候,任雪落在脖子里,落满头上都不顾。RNZ安康新闻网

林下雪地上,有一串串清晰的兽蹄印。五瓣的、两岔的,大的小的。大人认得,那是啥牲口,猎狗会追出去,一会儿,狗就“汪”“汪”地叫了,别提有多神秘了。RNZ安康新闻网

那时候有一首贴近生活的乡土诗,描绘冬天还穿单裤的人,长时间近距离烤疙瘩柴火,烤伤两小腿前面的皮肉,发出红晕,如盛开的红色牡丹花一样。记得我是在邻居宁二爷家蹭烤火时候,听没有上过学的他说来让我们当谜语猜的。RNZ安康新闻网

“穷人面前一支花,富人家里不栽它。五黄六月花无影,十冬腊月花又发。”这里头的意思,今天就是再怎么解释,小孩子也无法破解了。今年小雪节过,天还无雪,入冬月余,天且不寒冷。不是地球真变暖了,是冬天保暖衣服多了。如今宁二爷的衣柜里,棉的、毛的、绒的、羽绒的,保暖内衣、衬衣、背心,要啥有啥。他说是两个女子赛起来买的。他发愁的是,太多闲置的旧衣服,太占地方了。RNZ安康新闻网

现在一遇下雪天,雪景照片网络上满是。雪天,成了大人孩子皆大欢喜的稀罕的事。冬天不冷,反倒觉得,这样的冬季好像是少了点什么趣味了。少了什么呢?我在想,小时候那种冬天里寒冷的记忆,一定是因为那时候冬衣太单薄了。 RNZ安康新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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