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习记者 翟本荣
“你这唱得不太对，应该‘啊啊啊’，要把生活的东西与戏曲艺术联系起来。”早已过了古稀之年的王发芸在弟子的搀扶下来到二楼观看徒弟表演，时不时提出指导意见。
王发芸出生于上世纪四十年代初，15岁时，就进入了剧团，主攻戏曲“刀、马、旦”，在六十多年的艺术生涯里塑造了近百个不同年龄、不同性格、不同处境的人物形象，给观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1956年安康举办了民间演出调演，那时年仅15岁的王发芸便代表金川街登台表演了《刘海砍樵》和《好竹马》，具有表演天赋的王发芸一下被剧团看中。当被问到是否愿意进入剧团时？王发芸不假思索地回答——愿意。此后，汉调二黄成为王发芸的终身志业，在接下来的几十年里，她孜孜不倦，精益求精，始终坚守在艺术一线。
初到剧团的王发芸还略显不适应，夏季天气闷热得要命，一丝风也没有，稠乎乎的空气好像凝住了一般。“那时我们剧团在白庙巷里边，空间小环境差。”王发芸说。“因为刚刚成立嘛，所以连教练、道具也没有。”
物质差，条件差，但并没有影响王发芸对汉调二黄的热爱。勤能补拙，笨鸟先飞，并非童子功出身的她在舞台上吃尽了苦头。别人休息的时候她在偷偷练功，别人练功的时候她还在练功，真是恨不得一天当两天来用。“进团的年龄大了些，身体柔韧性差了点，自己主动要求师傅给上老虎凳，把腿绑到长凳子上，就和国民党当时的刑法一样的。”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一颦一笑、一个眼神都能传递出重要内容，为了练就传神的眼睛，也真是“无所不用其极”。“眼睛经常盯着水中的鱼儿来回游动，有时还会看香飘动的烟。”
“戏曲这东西很古典，也很苦，一桌两椅包罗万象，四手五下饰演千军万马。所以体验生活、表现生活就变得尤为重要了。”王发芸说。
那时，王发芸在《刘家贤》一剧中饰演主角，刘家贤是当时全国出名的养蚕先进人物，为了生动表现这个人物，王发芸就吃住在刘家贤家里，仔细观察刘家贤养蚕的一举一动。“我们还亲自体验了蚕怎么喂？从哪里入手，蚕吃桑叶时是什么样子的，这些都需要仔细观察，然后再提炼成舞蹈表现在舞台上。”
安康靠近汉江，自古以来就有很多人靠水吃饭，现代戏《汉江红艳》由此诞生，王发芸在剧中饰演主要角色。那时她就经常跟着船下水，去体验那种心酸的味道。
有心人，天不负。1960年，王发芸到省上参加演出，当时在《智破天门阵》里饰演雅兰公主，她一眼就被尚小云看中并收为徒弟。“当时那个汉剧表演，尚老师也去观看了，看后他感觉小武旦演得还不错，表演结束后就收我为徒了。”王发芸说，“那时我非常激动，感觉太幸运了，自己赶上好时机了。” 这一年，王发芸加入了中国共产党，还被评为陕西劳模。
十年文革让戏剧艺术渐渐衰落，汉调二黄也不例外。尚小云对艺术的虔诚深深地刻在王发芸的脑海里。“老一辈的师傅让我们心里既敬佩又难受。”文革期间，艺术禁演、演员批斗，尚小云受到批斗不得去拉车扫地。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尚小云还不时指导他的徒弟孙明珠。“明珠啊，你别喊‘啊’，你喊‘咦’，‘啊’音好追，‘咦’音不好追。”孙明珠告诉王发芸：“发芸啊，师傅受了这么大的打击，还给我们指点，真是不容易啊。”在尚小云那里，王发芸学到最多的恐怕就是吃苦二字了。“人前表演，人后受罪。”这是尚小云时常告诉她的一句话。虽然禁演，王发芸私底下还是常常拾起这门“手艺”，空闲了就表演一段，生怕忘记。
文革结束后，老戏解禁，汉调二黄一度登上发展的高峰。白天排戏，晚上演出，一部戏基本上会演一个月左右。那时出现了“一票难求”的状况。“票是买不到的，单位要开介绍信，然后再来排队。”老戏的解禁，让安康群众兴奋至极，演员们也开足了马力，编剧也不断创作佳作。《小高会》《秦香莲》更是一票难求。“那时走在路上，别人要是知道你是剧团的都很羡慕，自己也很骄傲。”王发芸说。
1981年陕西省举办了汉剧汇演，安康拍了个文戏《春秋配》、花旦戏《拾玉镯》。“县上领导说以王发芸为首的武戏怎么没有呢？把咱们的武戏演员也展示一下嘛。”在襄樊京剧团刘平安老师的指导下，王发芸出演《扈三娘》，她将尚小云的许多身段加了进去，在剧中将扈三娘傲的姿态展示得淋漓尽致，最终荣获一等奖。
给她留下深刻印象的是《板桥轶事》，在这部剧中，王发芸一句台词都没有，她从表演、服饰、发饰上苦心经营，成功斩获配角三等奖。
改革开放以后，汉调二黄发展再次受到市场冲击，许多人都不愿再到剧院去看戏，汉调二黄传承甚至出现了断代现象 。“亲临现场看与在手机上看的是不一样的。在现场看效果、冲击力更好一些，一个眼神、一颦一笑都能传达出不一样的意思。”王发芸说，就在那段艰难岁月，许多热爱汉调二黄的艺术家们都纷纷离开了自己热爱的舞台，下海经商补贴家用。“我们这一批，陈老师摆了地摊，我卖了稠酒，安康最出名的丑角卖了葫芦头了。”
近些年来，政府越来越提倡传统文化，汉调二黄被列为安康第一批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相关部门每年都会调拨专款用来支持汉调二黄的发展。
近几年，汉调二黄艺术研究院专门招了一批学员，而且每年都会组织下乡演出。他们排练了许多爱国、反腐、行孝的节目，受到了观众的热烈欢迎。王发芸说：“到农村演出很受感动，观众站在房子上、树上，还有的提前去排队，就为了占个好位置。我们有正能量，演得美，所以观众才喜欢。”
对于未来，王发芸表示，汉调二黄的发展有一定的困难，但是有党和政府支持，还有那些热爱汉剧的人，以及这些年轻学员，汉调二黄会慢慢往下传，前途还是一片光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