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讯员：程浩南 屈闵）天还未亮，春日里一个平凡清冷的早晨。安康市中心血站门口停着一辆献血车，三名工作人员哈着白气，搓动双手做出发前的准备。
此行的目的地是紫阳县麻柳镇，需驻扎一天，在当地组织一场献血活动。此刻导航上它距血站118公里。
6点55，比预计出发时间早了5分钟。在车上，我并非本地人，来此一年，却从未看到过如此安静的安康大道，和车内磕磕碰碰发出声响的展板、桌椅相比，真是两个世界，接下来的路程将近2个小时，所幸采血椅坐着很舒服，一位采血护士因为晕车，就不得不坐在靠前的冰冷板凳上。
环顾车内，面包、牛奶、热水……这里更像是他们的第二个家。我和司机师傅开玩笑说：“今天出发够早的啊，太阳都还没上班呢。”司机轻描淡写的说：“这算晚的了，以前去更远的镇上，四五点就要出发。”他双眼笔直的看向前方，仿佛看见了比路更多的东西，而在我眼里，那不过是车灯照不到尽头的一片迷雾。
下了高速，已经8点20，天渐渐亮了，窗外下起了小雨，远处的山顶上能依稀看见薄薄的一层云，我们沿着山路继续行驶，和一旁的溪流结伴而行，开往最终的目的地。
司机和我聊起了去岚皋县大道河镇的经历，比这条路更难走，开到河边时，为了不绕路节省时间，献血车还破天荒地坐上轮渡。我心里有很多疑问，为何要大费周章地去到各个镇上采血？市区内的献血者不够吗？或者就地采血储存呢？我没有问出口，车到了目的地，已经是八点五十了。
紧张的工作，从搭棚摆设备开始，司机负责组织献血者填表，一名体检医生负责初筛和登记，另一名护士负责为献血者采血，对于这项严谨的工作，我帮不上什么忙，闲暇时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们闲聊着，我才明白，原来车上的那些牛奶和面包并不是给工作人员准备的，而是给没吃过早餐的献血者准备的。
我本以为献血很简单，只要身体健康，没有疾病就行。看见一个刚上去没多久的女生下来时，我问她：“怎么了？这么快献完了？”她说：“献不了，我贫血。”独自失落的离开了。接着，又是几人，各项指标不合格，就算是想献，献了，血液也不能发往临床给病人使用。我算明白了，无偿献血也是很复杂的。
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一对夫妻，他们都已过了献血的年纪，跟工作人员说：“我就是想献，我们一生都生活在这里，没去过市里，看见你们到这里来了，前几次没赶上时间，要是能用自己的血救一两个人，不知道有多高兴。”看着他们淳朴的样子，瞬间觉得眼前的二老既可亲又可敬。夫妻俩还在坚持：“你看我这么个年纪，我献血图什么吗？什么也不图，就是想做点好事。”是啊，他们想图什么呢？我回头看着身后的献血车，跨越山河，仿佛找到了它到这里来的意义。
中午间歇之余，工作人员和我说：“我们这行，是全年无休的。”
我问：“全年无休，是连轴转都不休息吗？”
她说：“除了过年能放几天假，平时都不休息，我们要给全市39家医疗机构供应血液，而且安康市已经连续七届被评为全国无偿献血先进市，这是一份荣誉，也是一种责任。今天我们到了麻柳镇，明天也许就要去平利、汉阴、镇坪……”
我又问：“那为什么要跑这么多地方，市区驻扎不是更方便？”
她回答：“你知道吗？整个安康市每天至少需要200人献血才能满足临床基本需求，市区街头献血人数根本保证不了，安康有更多人住在其他县区乡镇，还有的出行不便，很多献血者想献，却没有地方可以献。所以我们来了，把献血车开到了各个镇上，你今天第一次来，但这个地方我们已经来了好多次，我们早就把安康的乡村镇办跑遍了，光去年各车组加起来就去了315次！”
我问了一个很不专业的问题：“那为什么不就地建一个血站，或者在县上建？”
她笑了笑，说：“血液的储存和运输条件极为严苛，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所以我们当天来，当天必须赶回去，如果我们当天不回，单位也要派接血车来把冰箱里的血带回去，况且血液后续的检验、制备、储存、发放都是一整套非常严格的流程，血站建设的标准那是很高的。”说完，一名献血者走了过来，她放下没吃完的泡面，戴上手套和口罩，又一头扎进了工作之中。
我心中不禁产生疑惑，血液就这么紧缺吗？
一个很直观的数据，截止2022年，中上收入国家的千人献血率为 16.4‰，高收入国家为31.5‰，而我国才刚刚突破12‰。在世界范围来说，我国的献血率都属于偏低水平，而安康市不仅要保证本地临床用血的供应充足，关键时期还要为其他兄弟城市提供血液支援，这也使得血液的供应尤为紧张。如果把采血的地点都在地图上标注出来，当看到密密麻麻的点布满安康的各个角落时，身为安康人的骄傲和自豪是由内而生的，就像一张小网，网住了全市人民共有的那颗爱心。如果把用在每位患者身上的血连接起来，更像是一张大网，网上跃动的音符，是拉动生命力最有力的证据。
这时，一名献血者拿着献血证一脸微笑地从车上下来，他不知道的是，他今天献出去的血，也许会帮助素未谋面的陌生人，看到明天的太阳。
献血车下的体检棚子上写着这样一句话：每位献血者都是英雄。
当天的活动结束的很晚，有51个人在这里奉献了爱心，直到发车的最后一刻，有个女孩跑到车上，询问工作人员：“我可以献血吗？”
工作人员问：“你今年多大呀？”
女孩说：“我17岁了，下半年满18。”
工作人员微笑着说：“不可以哦，必须满18岁才行。”
女孩失落地低着头，准备转身离开。
工作人员喊住她接着说：“等下半年，我们还会再来，那时候可一定要在车上看见你。”
女孩眼里又泛出开心的目光，坚定地说：“好！”
回去的路上，天已经黑了下来，雨也停了。工作人员坐在位子上睡着了，我看向窗外，心想：自己只是这项工作的旁观者，但一天的收获却是沉甸甸的，也是疲惫的，而这却是他们365天里的每一天，我也不知道还有多少山路等着他们去跨越，有多少个明天等着他们奔波……血袋静静地躺在冷藏箱内，车内又响起了磕磕碰碰的声响，那是我听过世界上最好听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