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讯员 陈延安
盛夏,岚皋县民主镇榨溪村,又是一年猕猴桃成熟的季节。然而,与它们朝夕相处、与它们脚下这片土地朝夕相处、与这里的人们朝夕相处的一个最熟悉的身影却走了,永远地离开了这一切。他就是村党支部书记邱文均。
2021年6月26日,瓢泼大雨,邱文均和平时一样,早早就起了床。虽说是星期六,可这雨下得太急。妻子舒基翠知道,丈夫这个时候不在村委会,他比雨还急。
不出妻子所料,邱文均果真换了鞋就骑上三轮摩托车往山下去。村委会在山下,他住在山顶。10分钟过去了,20分钟过去了,30分钟过去了,仍然没接到丈夫报平安的电话,舒基翠开始拨打丈夫的电话,可就是无人接听,她又打电话问了一圈的人都说没看见。舒基翠急了,拿过一把雨伞,顺着公路边找边喊。
突然,在一个山道拐弯处,舒基翠看见自家的三轮摩托车翻在山坡上,当她连滚带爬找到丈夫邱文均时,邱文均早已停止了呼吸,年仅59岁。
邱文均去世的消息传开后,村民们悲痛万分,许多人失声痛哭。人们从四面八方涌向邱文均家,涌向那片凝聚着邱文均心血与汗水的土地——道梁坪,只为看他们的“主心骨”、“陕西省脱贫攻坚先进个人”最后一眼。
为大伙儿照上“亮堂电”“平价电”,他把三头肥猪卖了
那是2001年,榨溪村和太洪村还没合并,邱文均刚接手太洪村支书,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进行农网改造。
这是大家望眼欲穿的项目。村里虽说有电,但都是些木头杆子,铝芯线,时间一长,杆子就腐烂,电线就毛了,换再大瓦数的灯泡,也不咋亮,就一圈儿乌红的灯丝,发出微弱的光,群众把这形象地称为“南瓜花”。
可就这么个电,电费却高得出奇。平均一度电电费,村民需要卖4斤玉米!
邱文均背着妻子给他准备好的火烧馍、水,下山,进城,找了一个部门又一个部门,再上山,回家,两个多月下来,他终于奔走出了眉目:国家支持10万元。
还有一半需要集资,平均每户下来600元。邱文均从圈里揪了一头猪,杀了,卖了,交了自家的集资款。
没过多久,又没钱了——一些农户实在困难,一时半会儿交不上来,邱文均二话没说,又从自家圈里揪出一头肥猪,杀了,卖了,交给村会计,垫吧垫吧。
圈里就只剩下最后一头肥猪了,这可是妻子舒基翠的“底线”,用来过年的。
可是,就在水泥杆立起来,明晃晃的钢芯线架起来,等着接通主电网的时候,村里又差钱了,原因跟上次一样,有些困难户实在交不起。
咋办?正是数九寒冬的天儿,风刮在脸上刺骨的冷,邱文均踩在“咯吱”“咯吱”地雪上踱着步。借吧,该借的都借了,有给别人借的,有给自己借的;贷吧,信用社已对自己亮了“红灯”,这些年包括这次集资架电,农户贷款很多都是他担得保,本息还不上,信用社就问他要,他只能拆了东墙补西墙,可还是有没扯过来的时候。
唯一的办法就是三个村干部每人再凑1000元,先把电源接通,大家伙儿都照上“亮堂电”“平价电”再说。
村主任、村会计虽也有些为难,但还是接受了。实际上,三个村干部中,最为难的还是邱文均自己,只有圈里最后一头猪能做指望。但是怎么跟妻子开口说呢?不说又不行。到了晚上,他还是绕山绕水给妻子说了。果然,妻子的眼泪就出来了,“你不心疼我,你也要心疼一下你自己啊,你说我们养这三头猪多不容易,我打猪草、煮猪食不算,圈里冷我把它们牵进屋来给它们生火取暖不算,小时候才一尺多长,我把它们一个一个抱起来用碗喂不算,你白天要忙村上的事,人家都睡了一觉了你还在地里给玉米蒿草,挖地,鸡没叫你又起床去干活儿,为的就是多打点粮食给猪加饲料,这你总应该算吧?”
实际上,邱文均知道,妻子这样说,也不是为了她自己,是为了整个家,可是眼下又有啥更好的办法呢?按跟供电公司签订的合同,就应该付清尾款,但公司已经考虑到村集体和村民困难,只要求先付尾款的20%,然后通电,下余部分,第二年再说,这已经是最优惠得了!
“过年明年还有,这电嘛……实在等不及!”
这一夜,夫妻俩思想都矛盾着却又统一着!
第二天一早,妻子早早就起床烧水,准备杀猪。邱文均一见,乐呵呵直笑。猪杀了,肉卖了,邱文均又把卖猪肉的钱,加东拼西凑的钱,总共1000元交给了村上,通电!
这年除夕,是村民们过得最开心的一个年,灯亮堂了,大多数农户把电视接收天线也竖起来了,黑白电视也看上了,电费下降了75%,只需1斤玉米就能换1度电!
拈轻怕重不是共产党员的作风,共产党员就应该啃“硬骨头”
太洪村山高路陡,到本世纪初,还有三分之二的农户住在远离公路的地方,下山买袋盐,要走十几里山路。
邱文均四处争取项目,但由于县里太穷,到处要用钱,邱文均好说歹说,才总算争取到点火工器材费。
入夜,望着满天繁星,听着虫鸣鸟语,迎着习习晚风,邱文均翻来覆去想,最终只想到了一个字:挖!
第二天,他便召集村两委班子成员开会,带着干部、群众勘测线路,丈量尺寸,按户数分段,评出难易程度,召开群众大会。
邱文均把村两委会的意见摆上桌面:难的由村干部和家里有壮劳力和共产党员的户挖,易地交给家里劳动力少、弱的农户挖,其余的通过抓阄定。
130个纸团,抓走了120个,剩下10个“最难”的。
群众散会后,邱文均把包括自己在内的10户家里有壮劳力的共产党员留下来,捧出了10个“最难”的号。
“好,现在我们抓阄,你们先抓!”
九个抓过,只剩一个。邱文均抓起一看,109号!
“不行,我这号太难挖了,你109号还好点!”
“你知道,我那口子指望不上,我这117号也不行!”
……
“那大家认为哪个号最难?”邱文均问。
“113号!”大家异口同声。
“行,邱文楠,你把你的113号给我!我挖!”说着,邱文均一把从邱文楠手里夺过113号“阄”。
大家面面相觑,谁也不争了。
邱文均的话很直接:“拈轻怕重不是我们共产党员的作风,共产党员就应该啃‘硬骨头’!”
第二天,天还没大亮,邱文均就叫上妻子,带着镐、锄上山了。既然是大家公认最难的,自然有一定道理。因为大伙儿大多都是从“大集体”过来的人,哪块地土松、哪个旮旯石头硬,都了如指掌,邱文均也不例外。
就这样,夫妻俩起早贪晚地挖。遇到能连根刨起的石头,邱文均就把它们刨起来抱在一边,滚到路边做坎子,遇到大的石头,刨不动的,邱文均就用十字镐一点点锨。
夜幕降临,山谷里锄声渐渐稀落,邱文均夫妻俩还在趁着月色掘路。
即使如此,还是因为工程量大,落在了别人后面……
看着夫妻俩如此卖力,村民们再也忍不住心头的爱怜,纷纷扛起锄头来帮忙,一时间,笑声,歌声,锄头声,响彻山谷。
两年过去,这条长4公里宽3.5米的通组到户路正式建成通车。随后,又在国家政策支持下,实现了100%硬化,至此,困扰村民们多年的交通问题得到彻底解决。
多年来,他的手磨成了“陈秉正的手”,带领村民逐渐致富
“邱文均的手是全县村干部中最‘陈秉正的手’,没有之一,甚至很多农民都没有他的手那么粗糙,那么扎手!”岚皋县农业技术服务中心主任、猕猴桃技术员谢利华说。
谢利华说得不假。但这,还要从邱文均种烤烟说起。
村里电通了,路有了,接下来,邱文均就想着如何发展产业,让大家都增收,都致富。可要说到发展产业,最适合的一个地方,就是位于村子后面快到山顶的道梁坪,那儿视野开阔,光照条件好,有人在邻近地块种过烤烟,长势好,质量优,可就是,地硬得像铁板一块,很难挖,之前就有旬阳的烟农在这里住下来,准备大干一场,但最终还是嫌工程量太大,走了。
邱文均不信这个邪,扛起锄头就上了山,结果,愣了:一锄下去不过一寸,连䦆几锄,手都震麻了,才不过一拃,继续挖,一天下来,邱文均挖了两分地,手却起了血泡,手背、臂膀被荆棘、丝茅草划得伤痕累累。
有两分地就不愁两亩地。邱文均一天不隔继续挖。锄齿挖卷了,他就拿去铁匠铺回炉;手板磨破了,他就用纱布缠;锄把断了,他就换一根。几个月下来,他用卷了20多把锄头,磨断了10多根锄把,用了3卷纱布,才挖出了20亩地,然后搭了个简易的棚子,住下来:种烟!
早上,他陪星星在烟地里;中午吃喝在烟地里;晚上干活儿还是在烟地里。汗水渗得眼睛火辣火飘,毛巾都挨不得,他就使劲把眼睛闭会儿,再迎风吹会儿。大夏天,烤烟室里,温度高达三四十度,他几乎整夜整夜不能睡,直到一炉烟烤完,他才像堵墙样轰然倒下,睡个好觉。
这一年,邱文均的烟大获丰收,卖了2万元。
村民们纷纷扛起锄头上了道梁坪,500亩绿油油的烤烟站满了山冈。邱文均干脆把家搬到道梁坪选烟室住了下来,村民说:“没见过邱支书那样的,别人都是把家往低山搬,他却往高山搬!”可是邱文均呢,有自己的理由:“每天能省1小时。我只有住在烟地里,心里才踏实!”
这一年,全村烤烟收入达到13万元,村民人均收入突破1000元,但邱文均的手却烂得不成了个样子:手掌被荆棘割得五花六道,被锄把磨得大泡小泡,被泥土浸得漆黑,整个手掌柴哇哇地一片,像极了“陈秉正”的手。
2015年,太洪村和榨溪村合并为现在的榨溪村,邱文均再次当选为村支书。在他的带领下,村里根据市场供给侧变化,及时把烤烟地改扩建为1500亩猕猴桃园区,两年来,共产出猕猴桃10万余斤,销售额达50余万元,带动103户211人贫困群众增收获益。
“早知道,我说啥子也不得让你走哦……”扶着丈夫邱文均的灵柩,舒基翠哭晕了过去。
“他是大好人,是我们的主心骨啊!”脱贫户陈安海和众多乡亲一样,从得知邱文均去世那一刻起,泪水就没怎么干过。
“他把任何人都记在心上,唯独把自己忘了!”民主镇党委书记彭仁银说。
“邱文均用一生的忠诚、担当、勤奋、为民,展现了一名共产党员的本色,诠释了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宗旨。”安康市政协副主席、岚皋县委书记周康成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