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康市作为陕西易地搬迁政策的源发地,自2011年实施易地搬迁工程以来,全市累计搬迁群众26.73万户、93.78万人,其中易地扶贫搬迁15.16万户、50.9万人,全部实现搬迁脱贫,谱写了陕西乃至全国易地搬迁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为确保“搬得出、稳得住、快融入、能致富”,安康市抓住承接东部产业转移“腾笼换鸟”的有利时机,依托1364个移民搬迁集中安置点,大力兴办新社区工厂,取得了农民增收、产业兴旺、社区繁荣、社会稳定的“多赢”效果。尤其是今年面对疫情影响,安康市顺应国家实施扩大内需战略,有力克服了欧美市场订单锐减的影响,截至2020年10月底,全市已建成各类新社区工厂665家,吸纳就业19886人,其中贫困人口6000人,实现了100户以上移民安置社区“新社区工厂”和“新社区工厂贷”全覆盖,受到社会各界广泛关注和肯定。
为深入了解新社区工厂发展过程,近日我们采访了陕西省人大常委会副主任、安康市委书记郭青。
鸟瞰安康城区
[谈意义社区“小工厂” 脱贫“大产业”]
记者:我了解到安康市把大力培育新社区工厂就业工程作为脱贫攻坚“五大工程”之一,近期又提出来“新社区工厂是促进经济恢复性增长和巩固脱贫攻坚成果的最佳结合点”,我在采访中看到的新社区工厂小则二、三十人,大的五、六百人,这在发达地区都可以称之为“小微工厂”,可您为什么把新社区工厂摆在这么重要的工作位置,并常年作为市委书记的“一把手”工程来抓?
郭青:感谢您对安康工作的关注!易地搬迁是打赢脱贫攻坚战的重要途径,解决好就业问题,才能确保搬迁群众稳得住、逐步能致富,防止返贫。我们近年来把发展新社区工厂作为易地搬迁群众的就业主导方式,在安康这是一种倒逼的选择。我市搬迁总人数居全省第一,占全市三分之一的人口通过避灾、生态、扶贫三种搬迁类型住进了集中安置社区,由于安康“八山一水一分田”的立地条件,决定了搬迁户绝大数都是跨县跨镇跨村安置,集中安置率达91.17%,近百万人口离开了原来的土地,如何解决这些群众搬迁后的生活问题,曾经是摆在我们面前最大的困难,也是我们夜不能寐的问题:如果就业解决不好,群众没有稳定的收入来源,山下再漂亮的房子也呆不久,最终还是会回到山上、跑到外地去。那样话,我们的易地搬迁就不能说是成功的。因此,我在之前面对媒体采访时指出,易地搬迁是一场巨大的社会变迁和生产力的自我革命,只有把农民变成社区居民、产业工人,生活和生产方式与过去完全不同,他们才能“搬得出、稳得住、快融入、能致富”,新社区工厂就是肩负起这一使命的承载体。
在我们这样的欠发达地区,解决搬迁群众就业除了极少数的公益性岗位外,无非有三种方式:第一种仍以耕种为生,过着“两头跑”生活或通过土地流转、到农业园区务工,这部分群众必须距原来耕种地比较近。第二种是组织劳务输出、去外地打工。安康过去有六十多万劳动力都在外打工。但这种情况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方式,打工经济是不可持续的,它不是以人为核心的,带来的“三留守”等系列社会问题。农村老人年龄大了,最需要照顾的时候,儿女不在身边;小孩处于成长阶段,最需要教育的时候,父母不在身边。今年市委政研室去一个大型易地搬迁社区调研,发现外出务工收入较高的那部分人,离婚率上升、非婚同居等社会问题比较严重,社区工作人员痛心疾首地称之为“收入上去了,家庭破裂了”。第三种就是在社区创业就业。自主创业相对于绝大数贫困群众的能力和条件来讲,是不现实的,在新社区工厂就业则比较现实,通过就业,搬迁群众由过去的农民转变为产业工人,实现生产力的自我革命;搬迁群众在“家门口”就业,实现挣钱顾家“两不误”,一边工作一边照顾家庭,为白发苍苍的父母尽孝膝下,给懵懂无知的孩子关怀抚慰,夫妻之间也能相依相伴。这方面我们已经做出了一些成绩,特别是今年新冠疫情对实体经济带来巨大冲击,部分新社区工厂因为订单被取消、货款无法按时结算等原因暂时停产退出,但我们顺应国家实施扩大内需战略,有力克服了欧美市场订单锐减的影响,促进新社区工厂转型升级。由此可见,新社区工厂极具生命力和发展潜力,归根结底就是群众有需要、市场有需求。虽然是社区“小工厂”,却是就业大舞台、脱贫“大产业”。推动安康新社区工厂发展绝不是一件小事,而是关乎民生福祉和社会和谐的头等大事,是加强易地扶贫搬迁后续扶持发展、解决搬迁群众就业难题、确保贫困人口稳定可持续脱贫的核心工程、基础工程,因此,现在是“一把手”工程,今后也应该是“一把手”工程。
陕西省人大常委会副主任、安康市委书记郭青(右二)调研恒口示范区毛绒玩具文创产业
[谈历程在探索中推进 在发展中提升]
记者:听您这么一说,我感觉到再怎么重视这项工作都不为过,很想知道安康新社区工厂一路怎样走来?
郭青:我来安康工作后,在2012年当市长的时候就针对移民搬迁后就业问题,大力推动发展劳动密集型产业和就业主导型产业。我那时候发现移民搬迁社区有很多闲置场地,有大量闲置劳动力,但工业化理念却很薄弱,无事可干的人很多,而那时候南方的“用工荒”已经出现,我们敏锐地判断承接东部产业转移“腾笼换鸟”的有利时机已经到来,以劳动密集型产业为主的产业梯度转移势必加快。2012年市政府出台了《关于扶持发展劳动密集型产业的意见》,这是鼓励新社区工厂发展的雏形,之后主要经历了三个发展阶段。
第一个阶段,2017年前的试点探索。在推进劳动密集型产业发展过程中,我们也在不断尝试新的产业组织方式。2014年6月我在平利县调研时,发现搬迁社区落户了一家做电子元器件的小厂子。原来是当地人在深圳电子厂里打工,对比后发现安康当地的劳动力很便宜,就回到平利自己创业办起了小工厂,专门做电子元器件往深圳发货。由于工艺并不复杂,计件发工资,工作时间比较自由,吸引了搬迁社区一些居民在那儿干活。我就联想到小时候,在河北老家农村,不少村民家里发展商品生产,做塑料包装袋。还有的利用家里的缝纫机,领布料按要求加工简单的衣服。那是最早的家庭工厂、手工作坊,都是来料加工,不愁销路,生产时间较灵活,对劳动力素质也没有过高门槛。当时就觉得在社区办工厂这个思路很适合安康,于是就先在平利、白河等县进行试点,按照“移民搬迁进社区、土地流转建园区、农民就地变工人”的综合承载方式,有计划、按步骤地把农民转化为产业工人,特别是鼓励各类企业利用移民搬迁社区配建商业用房、社区空置门店等生产辅助用房,创办生产加工型工厂(分厂)或加工车间,做手套、衣服、鞋子等来料加工,那个时候还叫社区工厂。这些做法为2015年以后国家实施精准扶贫和易地扶贫搬迁探索了安康路径。随着国家加大就业扶贫投入力度,使新社区工厂具备了更大范围更深层次发展的条件。
第二个阶段,2019年前的全面推进。2017年起,我们把社区工厂统一称作新社区工厂,并出台了《关于大力培育和发展新社区工厂的实施意见》,将毛绒玩具、电子产品、纺织加工、农产品加工、特色手工艺品加工作为新社区工厂发展的五大重点,从资金扶持、融资服务、税费减免等方面大力倾斜,这方面的政策我就不一一介绍了,就是政府舍得拿钱、舍得用优质资源、舍得最硬干部来做这件事情。2018年,我们还出台了《安康市新社区工厂》地方标准,使新社区工厂走上了标准化、规范化、高效化发展之路;制定《关于加快发展毛绒玩具文创产业打造安康新兴支柱产业的意见》,安康新社区工厂实现了从引企业到引产业的转变。政策出台之后仅两年多时间,毛绒玩具文创产业从无到有,呈现井喷式增长,现在发展到了411家之多,已成为新社区工厂的支柱产业,我们提出打造“中国毛绒玩具文创产业新都”目标有了基础。现在只要一提起毛绒玩具产业,安康的干部就会想起来两个常州来的干部,一个是时任安康市政府副秘书长、常州工作组组长戴胡爽同志,一个是当时在紫阳县挂职的副县长夏志文同志。戴胡爽同志修订完善的《关于抢抓中国毛绒玩具产业转移机遇打造中国(安康)创意玩具之都的请示报告》,市委、市政府采纳后,打开了毛绒玩具文创产业发展这扇大门,让我们知道毛绒玩具文创产业不是简单的缝制布娃娃,而是一个涉及文化创意、产品加工、物流运输、对外贸易、原材料配套等二十多项的庞大产业链。夏志文同志作为安康毛绒玩具招商第一人,把朋友女儿的婚礼现场变成了毛绒玩具招商会场,通过这种不寻常的推荐方式,招来第一家毛绒玩具企业落户安康。当2018年1月23日安康的第一个毛绒公仔生产出来时,我们都很惊喜,原来安康还可以做这个。此后各县区有关毛绒玩具企业签约落户、开业投产的信息不断、捷报频传。到2018年11月30日,安康就已成为能日产20万只毛绒玩具的重要加工基地。现在安康每一家新社区工厂生产的第一只毛绒玩具都被保存了下来,成为安康毛绒玩具文创产业发展的见证。当然,最吉祥的毛绒玩具,还是习近平总书记在平利县锦屏社区看过的那只萌萌的羊驼呢。
第三个阶段,今年开始的提质升级。今年以来,我们落实好党中央加快形成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的重大战略部署,按照“优先生产适合国内市场的产品、优先发展本地特色产品深加工”的思路,加快新社区工厂总部化、集团化发展,推动订单分包化、服务全程化、消防标准化,实现产品订单全行业统筹调配、惠企服务全链条优化提升、消防安全全过程规范监管,目前全市新社区工厂产值和就业人数已恢复至疫情前的状态。
总的来说,安康新社区工厂是为解决群众就业而生,奔着群众增收而不断发展的,不是济一时之困的权宜之计,而是解一世之贫的治本之举,“乐业才能安居”的科学论断将始终激励我们在发展中不断提升。
岚皋县富岚工艺品有限公司工人工作场景
记者:安康探索发展新社区工厂经历了这么长时间,我更好奇现在的新社区工厂和过去相比有哪些变化?
郭青:和过去相比,安康新社区工厂的变化主要体现在四个方面。产业结构方面,从电子元器件组装为主向集聚化、多元化转变。新社区工厂兴起于电子元器件组装,发展到现在已经形成了以毛绒玩具为主导,电子产品、纺织加工、农产品加工、特色手工艺品加工等多业态竞相发展的格局。这其中,全市新社区工厂毛绒玩具类产业聚集度最高,截至今年10月底,数量、产值分别占新社区工厂的61.8%、45.6%;另外,新业态不断涌现,已经出现了呼叫产业、“云生产”等向智能化、大数据方向转进的新社区工厂,建行银雁科技公司“云生产”基地被称为搬迁社区的“硅谷”。空间布局方面,从方便就业为主向标准化、规范化转变。过去搬迁社区直接把配建的生产辅助用房用于建设新社区工厂,有的是前厂后店,有的是“楼上居住、楼下办厂”,居民区和生产区没有完全隔离开来,存在一定的安全隐患。2018年我们出台全国首个新社区工厂地方标准后,通过在社区配套建设单独的标准化厂房,绝大多数新社区工厂已经与居住楼相对分开,以保证安全、减少扰民、便于管理。少数暂时没有条件分开的,定期开展新社区工厂安全隐患排查和安全生产专项整治,新社区工厂在标准化基础上连锁推进的速度越来越快。生产方式方面,从来料加工为主向品牌化、集团化转变。过去我们是以来料加工、“贴牌生产”为主,发展到现在,一些新社区工厂已经拥有自主品牌,实现了数量质量双提升。尤其是在这次疫情之下,有些新社区工厂通过发展总部经济,产业不仅没有萎缩,而且急速扩张。比如,浙江源添针织有限公司去年在安康发展了4家新社区工厂,今年又开了3家,申请注册了“耐氏”品牌,还决定把总部基地落户安康,目前已经开始布局研发、生产、营销全产业链条。再比如,汉阴县的传统藤编产业之所以重新焕发生机,是在原有新社区工厂、“家庭车间”的生产“躯干”中,增加了园区总部这一系统中枢,初步形成了集加工、展示、销售、培训多功能于一体的藤编产业总部,推动线上线下销售藤编产品并举,引领藤编产业实现突破发展。员工来源方面,从弱劳动力为主向年轻化、职业化转变。以前新社区工厂里务工的主要是弱劳动力和留守妇女,很少看到年轻人。如今,随着业态的多元、工资的增长,吸引了一部分年轻人选择在安康就业,新社区工厂员工中年轻人比例越来越高。比如,汉滨区红升社区的“云生产基地”,员工普遍年轻化,平均年龄仅25岁,大专学历占20%,最低的月工资水平也在3400元以上,呈现出磅礴的青春力量。过去搬迁群众在新社区工厂上班,想去就去、想走就走,没有时间观念、纪律观念,现在已经逐渐接受企业化管理,工作的积极性也被调动起来。不少新社区工厂开始实行分化管理,对于请假少并希望获取更多报酬的青年劳动力,企业专门编成班组作为生产主力,工资收入高出一筹。
岚皋县呼叫产业工作座席
[谈“新”字以改革的锐气抓发展 以创新的思维破难题]
记者:在精准扶贫精准脱贫工作中,全国各地在产业发展上涌现出了一大批好的经验做法,比如,山东的“扶贫车间”。安康为什么叫“新社区工厂”,“新”字怎么理解?另外,外界也有人担忧,如果新社区工厂多是生产一些低端产品,未来会不会被淘汰?
郭青:我们在发展新社区工厂的过程中,也对全国各地的经验做法进行了学习借鉴,新社区工厂之所以被冠之以“新”字,是因为其所在的社区不同于传统的城镇社区,也不同于传统的农村居委会,是在一个镇、几个镇或邻近县区跨区域安置移民组成的“新社区”基础上,利用搬迁安置社区劳动力局部富集的优势发展起来,是让群众就地就近就业增收的新模式。尽管我们的新社区工厂业态多元化,有部分农副产品加工,但我们发展新社区工厂主要考虑还是较高程度的工业化的问题,因为安康是欠发达地区,工业化仍然是不可逾越的过程。同时,离开土地搬进社区的农民,上楼居住的前提就是要改变农耕的方式,生产方式变了,他们的生活方式也会相应改变,所以,新社区工厂主要还是以培养社区的产业工人为主体,提升他们遵守规则、分工协作的意识,这将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一个“新”字,也体现了安康人坚持不懈的改革创新精神。通过改革创新,为推动新社区工厂发展增添了新动能。“新社区工厂贷”和新社区工厂标准都是创新的产物,探索推广“园区总部+新社区工厂+家庭工坊”模式,也是因地制宜的生产组织方式创新。比如,镇坪县曾家镇做活家庭工坊,就是为了推动当地群众特别是分散安置群众足不出户就业增收,让群众把“车间工位”搬回家,新社区工厂通过定期视频通话、远程指导等方式,帮助家庭工坊员工居家学习技能、防控疫情,实现更大范围的就业覆盖。再比如,当我们发现安康的物流成本居高不下,就探索建立公铁海联运的“无水港”,今年5月安康上港无水港海铁联运第一箱起运加拿大,单箱物流成本从11000元降至6300元;预期公铁海联运全面推进后,单箱成本有望降至5000元以内。等等。可以说,我们一直是在用改革的视角发现问题,每个阶段有什么问题我们就解决什么问题,什么问题突出就率先解决什么问题,正因为这些创新性举措解决了一个又一个问题,才让我们始终成为改革热区。
毫不讳言,现在新社区工厂发展仍然存在不少问题,比如,工人工资水平多在2000元左右,难以满足强劳动力对于高收入需求,导致绝大多数青壮年劳动力仍然在外打工。对此,我们除了持续引进一批经济效益好、技术含量高、市场前景广的企业落地,满足不同收入群众就业需求外,还鼓励现有的新社区工厂实现创新驱动,创立自主品牌、增加产品技术含量,否则,新社区工厂只做中间代工环节,利润很薄,其生产成本也是无法满足青壮年工人较高工资需求的,这要求我们一方面提升产业竞争力、产品附加值、市场占有率,让企业利润高、工人工资高;另一方面,加强工人技能培训、素质培训。道理很简单,只有高技能、高素质的工人才会有高收入。现在已经有一批新社区工厂开始组建专门设计研发团队,在打造企业核心竞争力的同时,占领产业创新链、价值链顶端,可持续带贫益贫效果更加凸显。比如,恒口示范区不仅发展了新社区工厂毛绒玩具企业61家,吸纳就业2500人,其中贫困人口303人,最可贵的是把产业发展创意设计摆在核心位置,建立全市文创设计博士工作站,吸引陕西科技大学、西安美术学院等10所大学设立专家工作站。与秦亲宝贝、暴走漫画等15家国内著名文创公司合作,拥有IP授权30个、自主知识产权产品30个,恒口示范区成为国内毛绒玩具产业创意荟萃之地,这样创新机制下的新社区工厂也必将会创造一批高收入的工作岗位招引人、留住人。总之,新社区工厂是易地搬迁改革创新的产物,其发展壮大也必将证明唯改革者进、唯创新者强。
至于您说的新社区工厂生产一些低端产品的问题,我在前面已经给出了一些答案,一方面,从低端到高端是一个动态升级的过程,永远在路上,我们已经有很多好的趋势性变化。另一方面,我认为这个问题需要辩证地看待。安康的新社区工厂产业和产品与人们日常生产生活密切相关,老百姓有刚需的玩具、食品、服装和袜子等等,都是生活必需品。产业的高端和低端是由市场竞争力和投资回报率决定的,但传统产业中也不乏高端产业,比如,今年9月8日,农夫山泉成功在香港交易所主板挂牌上市,上市首日,总市值达4452.92亿港元,公司创始人、最大股东(持股84.4%)钟睒睒“身家”一度超过马化腾而成为“中国首富”。安康也有新社区工厂在做饮用水,是我们新社区工厂多元产业类型之一。我认为只要市场有刚需,就不能简单地区分这个产业是低端或高端。正如前面所讲的,为了更好地承接东西部产业转移,我们正在为新社区工厂培养高素质人才,尤其在研发设计环节加大培养力度。很多企业的总部过来之后,研发、生产、营销就都有了。我们现在提出打造“中国毛绒玩具文创产业新都”目标,未来可能还会是中国袜业之都,等等。随着新社区工厂生产水平的提高,将来乡村振兴的旅游商品、特色产品都会进入,也许再过若干年,安康的新社区工厂里还会有更多智能化产品出现。到那时,安康发展新社区工厂就会像曾经的义乌靠小商品把生意做到全世界一样,通过“以小博大”,同样把新社区工厂各类产品做成“大生意”。
安康毛绒玩具新社区工厂的自主IP玩偶:唐妞、唐宝
[谈协同政府工作、企业意愿、群众增收有机结合起来]
记者:安康2019年底新社区工厂就已经实现百户以上搬迁社区全覆盖,会不会在小型社区发展新社区工厂太分散了,毕竟企业发展壮大是需要很强的产业配套能力,如果每个搬迁社区今后都要有新社区工厂,是否有违市场规律?
郭青:这个问题我也与一些同志讨论过,问题焦点就在于安康新社区工厂发展到现在,是抓大放小、只在大型社区发展新社区工厂,还是举轻若重、在每个社区都开办新社区工厂。我认为这本质上其实是市场优先还是就业优先的问题。新社区工厂的初衷就是解决搬迁群众特别是贫困群众的就业问题,如果我们不把工厂分散在各个社区,就又回到问题的原点上来,搬迁社区的劳动力如何就业?群众既然搬出来,我们就要负责,而且必须负责到底。也许这样不符合经济效益最大化的市场规律,但却最大程度照顾了基层群众的利益,我认为这就是正确的选择。对于新社区工厂而言,无论是大的还是小的,我们都要支持、扶持。既要支持小的联合重组、发展壮大,提升规模化、标准化、组织化水平,像航空母舰一样,更好抵御市场风浪;又要鼓励引导大的多到搬迁社区开办分厂和车间,多下几个“金蛋”,带动更多群众就近就业增收。
我认为,要按照“民生即民声”的导向,哪个群体声音大,就更加专注哪个群体,把钱用在“刀刃”上,用在群众反映最强烈的地方,用在为更多的人服务上。近一百万搬迁群众需要就业的呼声很大,50多万易地扶贫搬迁群众防止返贫的要求不能充耳不闻。现在我们社区里的一些老百姓、特别是一些残疾人非常认可新社区工厂,这部分弱势群体的就业问题,党委、政府不去管,谁去管呢?比如,汉滨区谭坝镇有个叫程爱民的残疾小伙,以前到处找不到工作,搬迁以后进入当地的新社区工厂就业,一年时间就成了厂里的技术骨干,现在不仅生活来源问题解决了,人也变得自信阳光起来。他告诉我们的干部,“如果不是你们,残疾人能到哪里去?残疾人比健康人更渴求就业机会,新社区工厂是残疾人被公平看待的地方。”还有我们旬阳县一位叫林芳的小姑娘,高考之前一场高烧让她失去了听力,本来以美术特长生考上的大学也没法继续读下去,命运的打击让她和家庭都陷入了低谷,甚至家长想让她早点嫁人,后来在一家玩具礼品新社区工厂找到了工作,现在她不仅能够自己养活自己,还有了关心理解她的朋友。小姑娘表示,现在每月1700元还可以在厂里免费吃住,她觉得很满足了,以后她还想用自己美术特长学习玩具设计,从事收入更高的岗位,努力靠自己把耳朵治好,带父母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新社区工厂不仅让这些残疾人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也让他们重新找回了生活的憧憬。可以说,我们的群众对新社区工厂都非常地支持,很少听说新建新社区工厂遭遇拦门阻路的现象,因为群众都觉得这是在为他们办好事。2017年时我们计划在2020年发展到300家新社区工厂,而现在已经发展到665家了!
至于如何平衡经济效益和群众利益的关系,我们在推进过程中也一直在探索。虽然在发展新社区工厂的动机上,政府更多是想为群众创造就地就近就业机会,企业看中的则是优惠政策和劳动力资源。但我们绝不会因此限制企业向集团化、总部化的方向发展,如果企业在新社区工厂做大了,我们还会鼓励和支持他们搬到高新区或者县域工业集中区。但企业搬离社区或离社区远了,社区群众就近就业困难了,这些空白点政府要及时补齐,要建设新的社区工厂而代之,或者要求迁出企业保留新社区工厂作为他的下级单位,实现滚动发展。实际企业做大做强,对我们发展新社区工厂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企业成长起来了,就能为群众提供更专业更多元的就业岗位。新社区工厂大有大的好处,小有小的好处,合有合的好处,分有分的好处,要根据市场变化,宜大则大、宜小则小,宜分则分、宜合则合。“十四五”时期政府要做的,就是将政府工作和企业意愿有机结合起来,这就是我们常说的使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政府弥补市场失灵的地方。在此基础上,对新社区工厂科学合理布局,避免恶意竞争,实现“百花齐放”。
装备大型印花机床的新社区工厂正在加紧生产
[谈未来与“十四五”规划和乡村振兴有效衔接]
记者:当前正在深入学习贯彻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精神,安康新社区工厂在“十四五”有什么目标?新社区工厂是因脱贫攻坚而兴,那脱贫攻坚任务结束后,安康新社区工厂该如何与乡村振兴有效衔接?
郭青:我们在学习贯彻中要求聚焦擘画新蓝图,立足安康欠发达地区实际,把十九届五中全会中提出“实现更加充分更高质量就业”“做好易地扶贫搬迁后续扶持帮扶工作”等要求创造性地落到实处。比如,未来一个时期安康还会有生态搬迁、重点项目搬迁等,尤其是西渝高铁项目搬迁马上就要启动,预计“十四五”前期,全市搬迁总人数可能超过100万人。对应这百万搬迁人口,我和有关部门研究思考,新社区工厂要力争发展到1000家以上,这就是我们“十四五”时期的奋斗目标。当然,这还需要相关部门在编制“十四五”规划时认真调研论证。
前面说过,对搬迁群众我们不仅要管,而且要管到底,安康的新社区工厂绝不会因脱贫攻坚任务的完成而停止,全面实施乡村振兴战略,仍然需要新社区工厂。实际上,安康发展新社区工厂,在决战决胜脱贫攻坚和全面推进乡村振兴之间不存在阶段性,而是无缝衔接、一脉相承的。从内涵上看,发展新社区工厂与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总体要求不谋而合。产业兴旺方面,新社区工厂既引领了大众创业、万众创新热潮,又促进了人才、技术、资本、管理等要素向农村流动集聚,带动农村生产力自我革命,实现一二三产联动融合、兴旺发展。生态宜居方面,新社区工厂的产业都是无污染的生态友好型产业,无论发展多快、规模多大,都不会对环境造成任何损伤。而且农民搬迁到新社区就业,原有的旧宅腾退复垦、还绿于山,能够进一步优化生态环境,促进美丽乡村建设。乡风文明方面,新社区工厂使我们的组织优势得到更好发挥,抓新社区工厂肯定比过去抓若干个自然村落更省劲、更容易,而且由农民变为产业工人,整体素质也会有所不同。包括我们的新民风建设,在社区重点树立了一批爱岗敬业先进、自立自强标兵,引导群众靠自己双手创造幸福生活。治理有效方面,新社区工厂的发展,有利于改变传统生活方式和生产方式,也有利于推动形成安定有序的社区治理体系。生活富裕方面,发展新社区工厂为广大农村富余劳动力,特别是移民搬迁群众提供了就地就近就业机会,通过提升就业技能、增强自生能力,变“输血”为“造血”,让他们持续稳定增收。
我在这里还有一个建议,安康的易地搬迁人口占全市总人口三分之一,大多数贫困群众都搬迁到了社区,因此安康乡村振兴的重点不仅在农村,还应该在人口聚集的易地搬迁社区,社区的产业振兴仍然是关键。安康这方面在全国有代表性,希望国家把安康列为相关政策的试点,把脱贫攻坚后续扶持的重心、乡村振兴战略支持的重点,向易地搬迁安置社区和搬迁群众延伸,建立一套相对独立、科学管用的政策体系,帮助搬迁群众尽快融入,催化他们的生产生活方式转变,实现可持续脱贫。通过新社区工厂,农民转变为产业工人,再从产业工人变成城镇居民,实现了“搬出来”到“富起来”的嬗变,这也是乡村振兴的终极目的。
宁陕县四亩地镇柴家关安置社区群众载歌载舞,庆祝美好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