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康新闻网讯(通讯员 李家成)在城镇化进程加快的今天,乡村记忆是引领人们回忆古朴田园的最好的方式,让我想起了陕南秦巴山人过去吃庖汤(有的称剖膛)的习俗。
20世纪70年代初,有年冬天,笔者在汉阴南山下乡蹲点,头一次目睹了吃庖汤是怎么一回事。改革开放后的20世纪80年代末的腊月,去汉阴北山采访,又一次见证了更隆重的吃庖汤盛况。
据考,庖,古汉语是指厨师,庖汤,即厨师调制的菜肴,《孟子梁惠王》曰:"庖有肥肉"。庖汤,就是清水煮新鲜猪肉,而且是大片的肥肉,边吃边添加。吃庖汤习俗,来源于一个美丽的传说:古老的年代,居住在高山野岭的巴人,只有少量耕地,人们无法维持好生活,靠捕猎野兽来充饥。那时人们有一种约定俗成,只要是捕到一只野兽,不管大至虎豹,小至野兔,都是大家共同享受,还把好的都先煮来共同吃,有多吃多,有少吃少,至今还流传着“上山撵野猪,见者有份”的佳话。因为那时不管什么都只会煮汤吃,所以人们把这种吃法叫做“吃庖汤”。经过漫长发展阶段,取而代之的是每年到了冬腊月,不论谁家宰杀年猪,便要请亲朋好友相聚吃庖汤。
过去的农村,一头年猪,既是一年劳动成果的汇总,也是来年主要营养的积蓄,更是一个家庭荣誉的象征,甚至预兆着来年运势的好坏。所以杀年猪,首先要选定日子,习惯上是“杀双不杀单”。其次,是一刀毙命,年猪如一刀毙命,来年一家平安无事。如果杀两刀以上才死,而且死时有叹气声,来年运气不好。因此,宰杀年猪时,一般都由专职屠户操刀,邀请亲朋好友和邻居参加,同时,举行一定的祭奠仪式,燃香烧纸,甚为隆重。三是吃庖汤猪血不能少,管猪血叫“血旺”,血旺血旺,吃了才旺,所以山里人迷信,杀年猪时,猪血来得好坏关系来年的运势。
这吃庖汤以新宰杀的猪肉为主,只消磨上几升黄豆,做好豆腐,再配一些家常小菜,或炒或焖或炖,弄几大桌,任客人大吃海喝。那肉片切成如木梳大小足一指头厚,那酒是用碗盛的自酿包谷酒。只见那男男女女吃肉如吃豆腐;喝酒如喝凉水,吃得嘴角流油,喝得满脸通红。
平川人初进深山,见这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阵势,常吓的不敢动筷。住久了,也与山民并无二样。山里人食用溪流泉水,含矿物质多,易于消化,再加上劳动强度大消耗多,能吃善喝就是很正常的事情了。
山区也毕竟寂寞,遇着这种机会,男女同饮,老少共乐。老远赶来,吃得一饱二醉,在夕阳的余辉里,领了老婆娃儿,蹒跚着回家,夜里做梦也打着饱嗝,笑出声来。虽然一顿庖汤剖膛往往要吃去二三十斤猪肉,喝掉一坛酒,但主人心里也敞亮乐意。这是因为,在自然经济条件下,家家养猪,户户杀年猪,庖汤可轮流转到吃。此乃颇有点原始先民巴人有屋大家住,有饭大家吃的遗风。
20世纪六七十年代,山民生活非常艰苦,好的家庭有油有盐,困难家庭,过着无油的生活,一年到头杂粮充饥,平时无肉吃,只有过年才有肉吃,而就这次吃肉的机会,也是来之不易的。那时,每个生产队内要轮流缴一头猪给国家,叫派购猪或统购猪,最低120斤,完成派购任务后,才能杀年猪。那年,我蹲点的房东家,因未完成统购猪任务,不能杀年猪,一家人默默无声,这意味着,他家没有肉过年,忙碌了一年的男女主人,盼了一年的老人和儿童,过年吃肉的希望成了泡影,只好呆在家里不出门。
改革开放后,免除了农民的生猪派购任务,山民打心眼里高兴。我去山区采访,再未见到农民凝重、苦涩的表情。这个时候,我想起了一位农民亲戚对我说的“万般辛苦他不怕,就怕没有年猪杀,对不住孩子和祖宗” -这句话,体现了农民的胸怀,对晚辈的责任,才真正理解了山民无年猪过年的心情。
本世纪初以来,养猪走向商品化、集约化,加之农村青壮年多外出打工,即便是秦巴山深处,很少再现家家养猪、户户杀年猪的场景,吃庖汤的习俗亦渐去渐远。可前几年,与汉阴县汉阳镇邻近的石泉县熨斗镇,巧用传统民俗,大办庖汤节,吸引远近游客来燕翔洞旅游,2016年冬汉阴双河口首次举办庖汤节,倒是让吃庖汤习俗重新回到了人们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