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金 鑫
中国人善于用食物来缩短他乡与故乡的距离。时值初冬,老乡邀我周末一聚,说是有家乡人新来岚皋工作,办个“入伙”宴,因杨家院子农家菜最是接近家乡风味,便选于此地。
自岚皋县城出发往西南方向,沿着四季河溯流而上大约7公里,行过麻柳树湾,河谷豁然开朗,杨家院子,到了。
冬还未来得及给大地换上自己的设计,黄的、红的、绿的,远处那斑驳陆离的山还是透着一股子浓浓的秋意。走过杨公渡吊桥,古井节点旁的银杏树还倔强着不肯褪去金装,唯有冬风刚猛时才勉为其难地丢下几片黄叶,颇有些“园林尽扫西风去,惟有黄花不负秋”的意味。河边的古麻柳树亦不复春夏的苍劲翠绿,叶子兴许是急于回到大地母亲的怀抱,不等风来便三三两两的飘落,给游客曾争相纳凉的林荫小道铺上了一层地毯。
“快过来,人都到齐了,你还真是不着急!”
“哈哈,这不是在欣赏美景嘛,来了来了。”
几番推杯换盏,大家已是微醺,正说笑之际,服务员入门上菜,待热雾散尽,一盆炖腊猪蹄子呈现在众人面前——肉皮金黄,肉色红亮,高汤白浊,葱花翠绿,这卖相着实让人食指大动。老乡们都是年轻人,且从前就熟络,也没人谦让,都自顾自的吃起来。咬一口腊肉,抿一口浓汤,再哈出一团白气,十分过瘾。
我不爱热闹,受到邀请时便追问有几人,答曰,顶多五六人,这才欣然应下,虽有些“妖精”,但人嘛,总得图个舒服。正欲挂电话,又想起人不多必是点菜,忙叮嘱道:“一定要点个炖腊猪蹄子!”对方笑答“哈哈,知道了,我们想的一样。”
“巴山景秀美,陕南腊肉香”,在陕南人的认知里,稍微正式的饭桌上,腊肉都是必不可少的一道菜。旧时农村食物难以保存,在缺衣少食的年代,如何保存猪肉这等“奢侈品”,老祖宗自有诀窍。
将鲜猪肉切成条状,抹上盐粒、辣椒面、花椒面等作料,腌制数天,再取出来挂在柴火上,以松柏、杉木枝熏烤。待到咸、辣、麻充分浸入猪肉的每一个细胞,将其中的水分驱赶出来,肉变得金黄、紧致,腊肉就熏好了。
巴山地区最正宗、最狂野的腊肉来自于寻常农户家,农家以猪草和农作物喂养的山猪肉是上好腊肉的精髓所在,而旧时土坯房以竹子搭建的厨房天花板,则是特意为熏制腊肉准备的车间。腌好的猪肉居于厨房二楼,食尽人间烟火,最终蜕变为百姓桌上的美味。
岚皋与镇坪同在大巴山深处,对我这样土生土长的镇坪人而言,巴山样子也就是家的样子。舌尖上的中国中有这样一句话:“无论脚步走多远,在人的脑海中,只有故乡的味道熟悉而顽固,它就像一个味觉定位系统,一头锁定了千里之外的异地,另一头则永远牵绊着,记忆深处的故乡”,我数月难回一次家,却时常拜访素有“巴山样子”之称的杨家院子,看看家的样子,尝尝家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