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顺成
在白河人的餐桌上有一道名菜叫“懒豆腐”。
懒豆腐是以黄豆为主料做出来的,年龄稍大的白河人称之为“懒豆腐”,年轻人则叫“菜豆腐”,但还是有区别的,关于“懒”,说起来还是蛮有意思的。
在缺吃的岁月里,黄豆曾一度成为主粮,因它种植简单,即使懒惰的人也能种得有模有样的,到了种豆时节,即按农谚“麦黄种豆,豆熟种麦”,把黄豆种胡乱而又均匀地撒到麦茬地里,然后浅犁一下随便盖盖土,也不用施肥——据说黄豆能自己制造肥料(其根系中有能固氮作用的根瘤菌)。当然,也有种不成黄豆的,那些“好吃不留种”的人就种不出来黄豆!说到这里,想必你已经理解了“懒豆腐”的“懒”的第一层含义——种植上可以“懒”一下。
正因为黄豆在种植上可以“懒”一下,在那个因“缺吃”从而“缺肥”的岁月里,那些“全凭粪当家”的庄稼年年都歉收,而唯独黄豆长势喜人。种黄豆虽然无粪,但照样能长成“一枝花”模样来,年年丰收,黄豆理所当然地就成了主粮,上顿下顿吃黄豆,“上顿黄豆瓣,中午‘门两扇’,黑里又是黄豆瓣”,吃得老人小孩浑身都肿的地步——七十岁往上的老人都曾记忆尤深。
人们就把黄豆变着花样来吃,不能老吃黄豆瓣或黄豆面窝窝头,要与其他粮食或蔬菜混搭,于是,用豆浆煮苞谷米粥叫“甜浆子”,豆渣掺苞谷面煮成糊糊叫“模糊儿”……就连做成豆腐后的“浆水”也不能糟蹋,浆水煮面条叫“浆水面”——白河的浆水面不同于关中的浆水面,白河的浆水是卤水(陈年酸浆水)点清豆腐后,然后把豆腐包铺在筐子里,再把点清了的豆腐舀起来倒进筐子里,我们叫“控豆腐”,“控”出来的水才是正宗的浆水,绝非关中的泡菜水!浆水可以泡青椒、萝卜、芥菜,经浆水泡过的菜其“酸”味才纯正地道。关于用黄豆做出来的菜名,相信我数不清你也数不清,正因为名堂繁多,花样翻新,其中精加工的豆腐给它取名叫“白豆腐”,那么不“过”浆连豆渣一起再掺青菜做成的“连渣落儿”该叫啥名呢?算了,也懒得费脑筋取名了,索性就叫“懒豆腐”吧!说到这里,想必你已经理解了“懒豆腐”的“懒”的第二层含义——取名上可以“懒”一下。
懒豆腐与白豆腐相比较,真可谓是“粗制滥造”出来的,据说懒豆腐是某位家庭主妇发明的,家庭主妇忙罢地里的农活,还要回家做晌午饭,把泡胀了的黄豆放在手磨子上磨——手磨子是每个家庭必备的家具之一,会使磨拐子的人现在不多。用每分钟不到60转的转速把豆子加水磨细,磨成糊状的豆浆,豆浆从磨子口处流到磨子底下的腰盆中,在推磨的同时烧开水。这位家庭主妇用开水来冲兑腰盆中的豆浆,然后取来豆腐架子架在灶台头号锅上,再取来纱布袋子,把腰盆中的豆浆灌进布袋子中准备过滤。布袋子很软,一个人要把豆浆灌进去并非易事,但家庭主妇很聪明,取来两根筷子“v”字形地支开口袋。灌进冲兑好了的豆浆就开始使劲地扭,要把豆浆从布袋子里扭到锅里。扭干后就把袋子里的豆渣倒出来,这种豆渣叫“过浆豆渣”,用来喂猪的。
这位家庭主妇出屋一看大吃一惊,太阳都上屋檐砭了,做活的要回来吃晌午了。她急忙到灶房,来不及扭豆腐了,干脆把冲兑好了的“连渣落儿”一股脑儿地舀进大锅里烧大火煮沸,又把洗净备好的一大筐子萝卜菜胡乱地切了切扔进去。烧开了就立马退火,然后慌忙地从坛子里舀出一大瓢“老浆水”(卤水)洒在锅里,不一会儿锅中发生奇妙的变化,由絮状变为团状,再凝固成块状,水也又原来的乳白变成清亮。
正好赶上当家的回来吃晌午,一看老婆做了这么一锅白花花绿哇哇的东西,气不打一处来,骂老婆是个不会过日子的“懒婆娘”。
这位“懒婆娘”把吃剩下的“白花花绿哇哇的”东西舀进筐子里控水,又找了个筐子口大小的石板盖在筐子上压。控干水后用菜刀划成一个个四方坨儿,二顿给当家的当菜咽饭。当家的觉得这菜好吃,特别是沾上刚用辣子窝舂出来的新鲜红辣椒后味更美,于是夸赞道:没成想“懒婆娘”还能做出这么好吃的“懒豆腐”来!“懒豆腐”这随口一说的名号传开了去。说到这里,想必你已经理解了“懒豆腐”懒的第三层含义——即制作上也可以“懒”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