隽秀灵动、激流奔放的任河,发源于重庆市城口、巫溪和陕西省镇坪三县交界的大燕山的“三棵树”,全长211公里,民间俗称“700里任河”,在紫阳县境内流域57公里。她以势不可挡的激情将大巴山分割为巴山和米苍山,挣脱群山峻岭的怀抱、劈开峰峦叠嶂的阻隔,一路自南向北,在一个褚水汇流、风光怡人的地方折湾,然后向东歌唱跳跃着奔向紫阳山城融入汉江而去……
这个折湾的地方便是因清秀的任河而有了商贾、因商贾而有了茶马古道、因茶马古道而有了遍地茶山、曾经享誉西北五省的——瓦房店。我的外婆生于斯、长于斯、老于斯,她居于一条小溪瓦房沟的沟口,背靠曾称为“武昌会馆”的瓦房小学,门前的小河曾带给我们多少暇想,河边五彩的鹅卵石也曾陪伴我们多少欢乐。梦中多少次,多少回,外婆额前举着一把大蒲扇遮挡着日头,站在屋边老槐树下远远地迎接着我的到来……我的母亲生于斯、长于斯,我的外爷是旧时纺棉线的手艺人,自幼就熟悉手揺纺车那“叽吖叽吖”的转动声。没有舅舅,自小就母亲和大姨两姊妹,大姨住在褚河口入任何的瓦房上街头,由于地势的限制,大姨的房子属于那种“吊脚楼”式,即前门土木结构、脚踏实地在街面上,后门半截房全部是木结构,由几根粗细不一的木桩支撑,木桩则颤巍巍地立于任河之上,那时那个年代一条街的房子都是这种样子,谁也没说它有什么不妥;我自小生于斯、嘻于斯,学龄前的时光几乎消磨于此:曾经在瓦房沟里的小溪里用细沙“筑坝”捞小鱼,视彩色的卵石为糖果放进嘴里玩儿。也曾经耍累了就俯在上街头街边草垛上双手撑着下巴看那貌似平静的任河水面因月色而显得波光粼粼,似千万条鱼儿在翻腾、在跳跃。多少年过去了,这一幕幕温馨的画面始终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
美丽的任河上通巴蜀,下接荆湘,一路跳跃,一路欢唱,来到这个令人心旷神怡的地方。借着季风,任河下游常常有挂着白帆的货船、扁舟逆流而上;任何上游也往往看到拉船的纤夫吆喝着号子双手抓着顽石匍匐艰难地前行。两岸墨绿的茶山夹着沁人心脾的任河,那是条平常而又美丽的小河,河水清澈见底,静静的流着,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点点星光,她日夜流趟,渐渐消失在山的转弯处,站在高处看,它就像一条漂亮的带子飘绕在山间。多数时间她静若处子,宛如少女般温柔、娴淑,就那么静静地流淌。瓦房店河对门是向阳火车站,昔日两岸的来往交流就靠一条渡船摆渡。浅水季节河面不足七、八丈宽,人们过河一不要艄公,二不需竹蒿,河两岸上空架着一根筷子粗细的铁丝,人站在船头,双手交替握拉着铁丝,木船自然而然地前行,渡河来去自如。
任河偶尔也会暴露其峥狞的一面,随着雨季的来临,一反平日的温顺,波涛汹涌、浊浪滔天,悲剧发生了,后屋崩塌,外爷和二表哥大表妹先是被洪涛巻走,大姨一脚踩空,赶忙抱住一根柱子,哪想到柱子也随之溜走,情急之下大姨叫了一声“妈耶……”后来这凄厉的呼喊声连同她的身躯消失在滚滚洪流中……疾利的劲风夹杂着冰凉的雨点打在呼唤着的亲人们的脸上,夜,是黑茫茫的,耳畔,唯有“呜呜”的哀鸣,此时此刻活着的人个个都呼天抢地,大姨原本一家七口人一下子走掉了四个,此刻那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其实那个岁月,任河水所带来的灾难尚不止这一次,几乎年年都有。记忆深刻的是1983年“七、三一”那次涨水,将瓦房沟口外婆家的石墙石瓦房完全淹没,举家后移迁往房后的瓦房小学,也就是在古武昌会馆的戏楼下的教室里蜗居了半个月。待洪水退后,见外婆的石瓦房上满是撑船的竹竿戳插的大窟窿小眼……
岁月荏苒,转瞬即逝几十载。如今外婆已作古多年,父母也均已步入耄耋之岁,物是人非,岁月能冲淡一切,但某些记忆,有些因亲情血缘关系所烙印的痕迹却无法抹去。究其原因,我蓦然回首,那都是缘自眷恋于那条青幽幽的任河、缘自眷恋于瓦房沟潺潺的流水、缘自眷恋于瓦房店曾经的古镇风貌、缘自眷恋于营盘梁茶山上翠绿秀丽的风光…… 黄福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