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鲁珉
即使是冬天,天再冷,南方的天空飘落的,多是雨。不像北方,云无法承受了,飘落下来便是雪。
雨总是喜欢落在青砖黛瓦的徽州,落在岭南,落在芭蕉叶上。冬的南方,没有季风,依然有雨。只是那雨,不再有夏时的猛烈和急促,生怕把冬的油纸伞打碎了。
可是在北方,却不同。雪飘落下来,一时半会儿不会停止。“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就连雪也是那样的豪迈。不像南方的雨,滴落在小巷,远处款款走来一位撑着油纸伞着青衫的姑娘,步履都是轻盈的。
这不,南方的雨,都是不经意轻叩窗棂。不像北方的雪,积压在屋顶,厚厚的,似乎不让低矮的房屋喘过气来。雪堆积厚了,只见得那高高的烟囱冒在屋顶,大朵大朵的烟消散在雪花飘飞的天空里。
南方的雨有灵性,可以成全世间很多美好。断桥上的白娘子,就是在下雨天,依那柄油纸伞,留下一段旷世情缘。可北方的雪,却很难生出浪漫。若能留下的,只有那白茫茫的一片。抬头,能够望见雪山,人烟罕迹的地方,一派苍凉。
曾经有个冬天,去了周庄。游人很少,便在一家民宿客栈住下。那年,冬旱,连续数周无雨。房东不时唠叨,说怎么不下雨呢,再不下雨,地里就干裂了。我说,你不种地,下雨或是不下雨,有什么关系。房东笑而不答。
就在计划离开周庄的那晚,天下雨了。听那雨声,清脆而有节奏,滴在黛瓦上。滴滴答答,整夜都没停。越听越无睡意,便想起李清照的“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只是独自一人,不能相饮。南方的雨,连同一帘情绪,落在窗前。
很少去北方,也就很少见到大雪。偶尔看见北方草原的雪灾,很难想象是个什么样子。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只觉得那雪不应该那样落下的。雪花那样晶莹,怎么可能成灾呢?
穷尽想象,能够想到的,是那大雪满弓刀、燕山雪花大如席的诗句。北方的八月即飞雪,狼烟烽火冲天而起,那是厮杀的开启,与南方的悠闲截然不同。落雨的南方,是柳永和杜牧的南方,多少楼台烟雨中;飘雪的北方,是岑参和王翰的北方,古来征战几人回。
南方的雨,滴落在青石板的老街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溅起一串串问候。北方的雪,飘洒在空旷的草原上,无声无息,却暗藏冷酷。一个丝丝柔柔,一个无拘无束。犹如一个是大家闺秀,一个是英雄莽汉。
南方落雨的时候,北方总是飘雪。雪落在土黄色的北方,落在兴安岭,落在边关烽火台上,堆积成一个冬季。南方则是飘落细雨,淋湿了周庄宏村的屋檐,从窗口飘出淡淡的诗句。而在北方,只有雪覆大漠,金戈铁马,生出一幕幕荡气回肠的鲜活故事。
北方的雪会在整个冬季飘落,南方的雨也不会有停止。即使是寒冷了,落下的顶多是冻雨,很难变成雪。倘若南方真的下雪了,那就是奇迹。
突然想登上秦岭,一个人伫立在顶峰,向北看雪,向南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