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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发记
2018-09-28  来源:本站原创

■ 陈亮fhQ安康新闻网

在我的少年时代,会一门技术的人在乡间是会受到尊重的。比如司机,比如厨师,比如唢呐手。这种尊重,大概是对手艺的尊重,对手艺中蕴含的智慧的尊重。如果手艺人手里拿着刀子,那对他不仅会有尊敬之心,也会有怕惧之心了。这种手持利刃的手艺人就是理发师。fhQ安康新闻网

对理发师这种敬畏之情伴随了我成长整个过程,甚至现在也并未消去。在我看来,理发师掌握一门我所不懂的神秘手艺,我既不懂,就只能沉默着将头颅任他摆弄,把他奉为权威。对手艺的尊重是一种极朴素的感情,手艺人劳作的时候,他就是他的领域的国王,我们只能崇敬而听命。我记得有一次理发,那已是我成年之后了,理发师把我的头发弄得生疼——他应该是个新手。但我当时却不敢这样认为,不敢指责他,我觉得我这样一个对理发一无所知的人,不该对理发师的手艺提出质疑,或许拔头发是一种新的理发技艺呢,于是我就任凭这个手握刀柄的人像对待一只烫过的山鸡那样对待我的大好头颅。这或许只能说明我是一个懦弱的人,但我更愿意理解为我对手艺有种虔敬。现如今对手艺怀有虔敬的人可是不多了,别说是外行人对手艺保持虔敬,手艺人又有几个对自己的手艺怀有虔敬呢?fhQ安康新闻网

我对理发师更存有种不那么明显的恐惧。大家都知道这个故事,说小学徒学理发时拿冬瓜来练手,每次剃完冬瓜毛都随手把刀子插在冬瓜上,结果他第一次给人理发后,也顺手把刀插进了理发者的脑袋。这个故事被解释为人应该养成良好的习惯。可我觉得这故事有更深刻的隐喻,理发师是血腥的暴力实施者,这个在我们头上动刀子的人,始终是我们的威胁。想想扬州十日、嘉定三屠吧,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那不也是理发的故事么?理发不知不觉地转换为了割头。洪秀全闹革命的时候,剃额发留辫子的人被太平军割头,留额发剃辫子的人被清军割头。人们不知该听从于太平军这个理发师还是听从于清军这个理发师了,只能让理发师把脑袋一刀切了。fhQ安康新闻网

头顶之事自然不是小事。作为手持刀子决定我们头发的人,理发师是一个宣判者。理发师还是我们生活的看管者和监护人。在我的少年时代,学校理发室的理发师只会剪一种头型,就是那种茶壶盖式的。如果我们私自去校外的发廊剪了奇怪的发型,那就有被理发师再剪回茶壶盖的可能。fhQ安康新闻网

说以上这些是为我每每坐在理发椅上时的忐忑和紧张找出理由,是为了说明像鲁迅笔下的狂人一样,“我怕得有理。”当然,现在的理发师可以剪出各式各样的发型,他们已经不叫理发师了,而是叫美发师或发型设计师,这让我慢慢放松了对头上刀子的警惕。但我依然不敢让自己的头发太放肆。我少年时代有留长发的梦想,希望不用去理发店,这个梦想一直没有实现过。我每隔一段时间总要去理发店(发廊?美发厅?)。我略感拘束地坐在理发椅上,在师傅们滔滔不绝向我推荐发型的时候,我总是低声而小心翼翼地说:“短一点就好。”fhQ安康新闻网

(责编:李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