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吕付平
除夕之夜,农历狗年的钟声快要敲响时,我和妻子像往年一样,跟着中央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一起倒计时:10,9,8,7,6……当零点钟声响起,伴着电视机里的万众欢呼,我们相互击掌,为刚刚许下的愿望加油、鼓劲。此时孩子老人早已安睡,窗外阒寂无声。短暂的安静之后,似乎又从遥远的地方,传来隐隐的烟花爆竹之声,若有若无的声音与我老家乡下火光冲天,烟花鞭炮齐鸣的璀璨场面形成强烈的反差。
来到浙江宁波,一转眼十几年过去了。从刚开始的漂泊流浪,到后来的落地生根,一年又一年,已然把他乡过成了故乡。过年是中国人的头等大事,不分南北,无问东西,只在具体的习俗中有所区别而已。这些年的大部分年份我都在宁波过年。在宁波待得久了,慢慢地,也就潜移默化,入乡随俗,从一个喜欢吃面食的人,也渐渐习惯了这里的海鲜,也慢慢习惯了在他乡过年。
过年,当然是吃字当头,头一件事就是腌咸蟹,晒鳗鲞。买来膏红肉肥的白蟹或梭子蟹,在螃蟹活力最佳的时候放进冰箱速冻,这样做出的红膏炝蟹不仅肉质不散,鲜味也能完全被锁住。制作时用花椒、盐、味精、糖、酒、胡椒粉、葱、姜为佐料熬制成炝料。再把处理干净的蟹一分为四,浸入放凉后的炝料里,一天后即可食用。而鳗鲞则是另一道宁波人情有独钟的食材,民间有“新风鳗鲞味胜鸡”的说法,足见这道菜的魅力。晒鳗鲞,也自然成为宁波人备年货过程中不可或缺的一环。买来新鲜的鳗鱼,剖腹后顺着脊椎骨用刀划开,剖成一指左右厚度的肉片,抹上盐,挂起来风干,吃的时候切成小段,放点料酒生姜葱段之类的调料上锅蒸蒸即可食用,做法简单,味道鲜美。其他的像年糕、大黄鱼、小黄鱼、蛏子、各种螺、贝等,也是宁波人过年时餐桌上的常备之物。
还有一个和吃相关的年俗是“谢年羹饭”。“谢年”是表示宁波人对大自然的感恩,对祖先的告慰,也是对来年吉祥如意的祈盼。“羹饭”就是菜肴的意思。传统的讲究须有猪头、鲢鱼、公鸡、蛏子、年糕五样祭品,这五样祭品里各有寓意,谢年时香炉烛台酒杯筷子都要一一备齐,需要有虔诚的仪式。
到了除夕这天,年夜饭自然是最隆重的,饭桌上自然少不了鱼、虾、红膏炝蟹、鳗鲞、整鸡之类的菜肴,各种丰盛不必细说。这一天,在外地的儿女们再远也会赶回家中团聚,如果实在不能回家,吃年夜饭时也要空出一个座位,放齐碗筷。喜欢喝酒的人,糯米酒、黄酒都要喝起来,年夜饭一直吃到七八点钟,刚好接上看春节晚会。过了凌晨十二点,有些信佛的人会赶到庙里去烧香、拜菩萨,希望来年诸事顺利心想事成。也有人选择守岁,在旧年的最后一天夜里不睡觉,熬夜迎接新一年到来。
正月初一,吃汤团,也就是汤圆,也是取在新的一年里,团团圆圆、和和美美之意。而在北方,大部分地方都是要吃饺子的。还有一个重要的习俗“开门炮”,但如今宁波城区早已禁放烟花爆竹,正月初一开门炮这一年俗,也就此结束,只在城郊或乡下,这种风俗还依然延续着。住在城里的人,能感受到的这种喜庆的氛围就少了许多。不过取而代之的是街道、商铺悬挂的红灯笼、红条幅,还有“恭喜发财”的喜庆音乐。正月里,除了走亲戚拜年,也可选择逛商场、看电影、赏梅花或者到附近的景点转转。而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在外旅游过节的人也越来越多,春节的活动也呈现出多样化。到了正月初五,就该接财神了,时间一般是在初五凌晨零点刚过的时候,在家里摆放香案,用菜肴水果作为祭品,焚香磕头,预示来年财运滚滚。
另外,逛庙会、听甬剧,都是宁波过年的味道。逛庙会,是节味最浓的消遣,宁波的南塘老街、城隍庙、鼓楼都是热闹的好去处;而甬剧是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更是宁波人的骄傲,过年期间,一些剧场节日不休,为剧迷们奉上精彩的节目。在乡下,许多村落春节期间也会举办各类农俗风情嘉年华、花车巡游、舞龙舞狮、马灯表演、年味市集等等。
就这样,从腊月二十三开始到除夕,再到元宵节,这年才算过完。祝福着,经历着,拥有着。有回忆,有传承,也有新生。过年,连接着去岁和新年,也连接着变化中的中国,那些城市与乡村,少年和老者,在时光中交替,像一段段流水,流淌在历史的长河中。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的他乡也会成为我们下一代的故乡,那些失去的年俗只能当作故事讲给后人听。而彼时我们居住的他乡,也会在不断的融合变化中,衍生出新的习俗,成为我们后辈津津乐道的老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