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联系电话:0915-3356512
  •  投稿邮箱:news@akxw.cn
 > 文旅 > 散文诗歌
第二次邂逅
2022-03-18  来源:本站原创

  魏田田Quy安康新闻网

说来惭愧,我再次坐在钢琴前,竟然是被妻子逼的。因为她说,跟我结婚后,知道了我小时候学过钢琴,竟然从来没有给她弹过一首曲子。这个话题,她不知道在我跟前唠叨了多少回,每一次都是我耍赖求饶,她才无奈作罢。虽然我常跟她说,钢琴这东西,一天不练,自己知道;两天不练,老师知道;三天不练,全世界都知道了。更别提我二十多年都没碰过它,还能弹个鬼啊。只是妻子这样的外行人哪里听得进去这番说辞,终于在她的威逼利诱下,我无奈就范。Quy安康新闻网

我的身体自然而然地落在了琴凳上正对琴键中央C的位置,打开琴盖,象牙白的键盘还保持着昔日的光亮,我把双手放在上面,没想到手型还是当年老师严格调教出来的模样,我心里暗喜,这迹象分明在暗示,我的童子功还在嘛。于是赶紧弹了一把脑海里唯一记得的C大调音阶,很好,大拇指提前穿指,食指、中指、无名指的转指也都没忘。Quy安康新闻网

一旁的妻子明显比我更激动,她说,你看你,还说不会弹,只弹了这么一点,架势就明显跟普通人不一样啊,快,给我弹个曲子听。Quy安康新闻网

此时此刻,我真是欲哭无泪,当年学过的曲子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但没办法,又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扫了她的兴致。我的脑海里光速般思考着,眼睛在书架上那一排老旧的乐谱上来回扫着,古典类肯定完蛋,练习曲也没戏,最后,我的目光落在了理查德·克莱德曼的曲谱上,心想,就它了,弹一首《梦中的婚礼》吧,简单,好听,我大概还能糊弄过去。Quy安康新闻网

说干就干,把谱子摆到谱架上,我深呼吸了几下,刚看到第一个音符,就傻了眼。那一瞬间,我只明白一个道理,曾经像看中文一样熟悉的五线谱,如今是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它。可这会还能怎么办?硬着头皮也得上啊。我干脆闭上了眼睛,突然,脑海最深处,熟悉的旋律不经意地就响了起来,我的双手随之而动,左右手竟然奇迹般配合得天衣无缝,一段旋律就这样鬼使神差地演奏了出来,我还没回过神来,站在钢琴旁的妻子已流下了眼泪,她说,原来钢琴这么好听啊,你弹钢琴会这么帅。以后你每天都要弹给我听!我说,一定。Quy安康新闻网

那一晚,我失眠了。Quy安康新闻网

第二天起床,我知道我只有一个目标。我要把钢琴这门手艺捡回来。小时候保存的乐谱经过时间的洗礼,大多数的纸张已老化,不能再用,于是,我疯了般扫荡京东的乐谱书店。没几天,各种快递飞奔而来,里面有车尔尼740练习曲、哈农连手指、肖邦练习曲、莫扎特奏鸣曲集、海顿奏鸣曲集、贝多芬奏鸣曲集、斯伯特奏鸣曲集,还有当年让我练得痛不欲生的巴赫十二平均律钢琴曲集。当年怎么也是业余十级的水平,我一定能练好!Quy安康新闻网

后面的日子,从复习五线谱开始,到疯狂地练习哈农,再到一遍遍把车尔尼740里掌握的练习曲刷到原速,把一首莫扎特的奏鸣曲细致地扣到每一个音符。随之而来的,是手指技能飞速地恢复,是随时都能用耳朵听到最美妙的音乐,更重要的,是我又找回了年少时刻苦练琴的自己。Quy安康新闻网

大概是我六岁的时候,母亲跟我说,有一天早晨,她还没有起床,我就跑到她床头站着,可怜兮兮地说:“妈妈,我想学钢琴。”当然,这也许是母亲杜撰的,我根本没有关于这个场景的印象。可是,母亲在那个贫困的年代,为我买了钢琴,却是实实在在发生的事。我记得,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她独自一人前往西安,到音乐学院的琴行里,买了一架珠江立式钢琴,花了整整8000块。在80年代,这几乎就是一套房子的价钱。那时父母的工资只有几十块钱,我难以想象他们用了怎样的勇气,去向所有能借的亲朋好友借钱。我想,那就是父母对孩子的爱吧。Quy安康新闻网

还是下雪的日子,母亲坐着送钢琴的货车赶了回来,工人们从来没有搬运过这种沉重的物品上住宅楼,七八个人使出吃奶的力气,小心翼翼地上楼,结果到了门口还是出了意外,绳子断了,钢琴左边磕掉了一块漆,让我心疼了几个月。Quy安康新闻网

从那时起,钢琴声在市群艺馆的家属楼上就没有中断过。我现在也想不通,我那么小,是怎么知道钢琴的,又是怎么想出来要弹钢琴的。只记得我像疯了一样练习,小孩子的手很稚嫩,按照老师的要求,指甲需剪到手指肚子面对自己看不到指甲的程度,可这样去练习垂直落指的时候,我十个手指尖全部裂开了,钻心的疼,我竟然没哭过一次。Quy安康新闻网

从小学开始,我每天早上六点起床练琴一小时,中午回家不休息练琴,晚上练到9点,钢琴技艺飞速地提高,很快安康本地的老师就教不了我了,母亲没有犹豫,直接把我送到了西安音乐学院,住在她闺蜜家里,找钢琴系的教授给我上课。那个年代,一节课都过百元了,可她付钱的时候从来没有眨过眼睛。Quy安康新闻网

我也很争气,很努力,教授不止一次跟母亲说,我的天赋不考音乐学院可惜了。那时的我,并没有多想,我只记得,从初一开始,每个学期开最后一个班会的时候,父亲都会到学校里提前来接我,直接把我一个人送上开往西安的火车。寒假的时候,过年期间我都独自一人待在音乐学院,每天带上节拍器在琴房里练习最少八个小时,只有每天晚上,能被允许和阿姨的女儿一起看一个小时《猫和老鼠》。Quy安康新闻网

渐渐地,我觉得好累。我开始羡慕身边的同学,他们每天放学了可以到处玩,可我得回家练琴;过年的时候,别的孩子在家享受节日的气氛,而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音乐学院的琴房里练琴,连团年饭都不能和父母一起吃;我好想出去玩,好想出去旅游,好想看一整天《七龙珠》过过瘾。Quy安康新闻网

这种情绪持续到高中时期达到了顶峰,我再也忍受不了练琴对我的折磨了,无论母亲怎样苦口婆心,无论父亲怎样以武力相逼,都无法改变我的决定。我拒绝再坐到钢琴前哪怕一秒钟,曾经爱不释手的钢琴,成了我最不想看见的东西。Quy安康新闻网

我记得,无奈的母亲曾对我说过一句话:我从未指望你成为钢琴家,只希望你将来能有一技之长,在你困难的时候能够帮到你,在你烦闷的时候,还可以用音乐来排解。Quy安康新闻网

那时候的我,怎么听得进去呢?Quy安康新闻网

岁月如梭,如今的我,已经整整四十岁。当我在这个时候重新拾起钢琴,我终于明白了母亲当年那句话的道理。当琴声在家中响起,父母、妻子、女儿,都欢欣鼓舞,这不就是幸福吗?无论遇到什么烦心事,往钢琴前坐下的那一瞬间,糟糕的情绪都不翼而飞,这不就是幸福吗?Quy安康新闻网

我想对母亲说一声对不起,我当年太任性。Quy安康新闻网

我想对妻子说一声谢谢,感谢你让我找回了曾经的挚友。Quy安康新闻网

我也想对书房里的钢琴说一声谢谢,感谢你守护我到今天,让我们余生,再不分开。Quy安康新闻网

 Quy安康新闻网

 Quy安康新闻网

(责编:许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