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司达
五岁以前我住四合院，那时洗澡只能去作家协会大院的澡堂。后来搬出四合院，住上了小二楼，有了属于自己的浴室。在那之后就很少再去大院的澡堂了，如今那个澡堂也早已改成别的用途。
去年夏天，父亲在家里的卫生间喊我，我急忙赶到。一开门我就闻到了，他已拉了一裤子。
记忆中，父亲的眼神是深邃的、严厉的，有时候甚至是可以轻易洞穿一切的。可那次，我看到了无奈和躲避。我也在躲避。雄性动物的默契，那种在自尊界面的默契。
我一边低头抽纸、一边整理他的裤子。父子两人在狭小的卫生间默不作声，只有纸巾和衣物的摩擦声。我不知父亲当下是怎样的心态，我尽量不去猜测。沉默了许久，他说话了……
“对不起………谢谢………”语无伦次？吞吞吐吐？都不是。之后他支支吾吾说了什么我已经听不进去了，因为我低着头很努力地在集中精力不让自己流下眼泪。
成年人控制情绪的本领越来越强，不知这是技巧还是退化。我几乎没停顿太久，一脸轻松随意的表情抬起头来和爸说：“嗨！不知道该咋谢我了吧，哈哈！一家人，互相伺候是早晚的事。我小时候你们已经先伺候过我了。这不很正常么。”
感觉松了口气，臭臭的卫生间洋溢出些许温馨的味道。我想，当时父亲也是这种感觉吧……没问过他，不敢。男人的气魄可以气吞山河，也可能因一句关心一溃千里。
后来，遇到给他洗澡。平日里，除了握手，我是不愿碰同性的。可这次不同，我头一次因一个男人的身体联想到山川、沟壑、风雨和阳光……捧着老爸总是会想到很宏观的事情。我不想形容的太腻歪，总之很奇妙！
老人家不喜欢沐浴液，他总觉得那玩意儿太滑，总有冲不干净的感觉。我就给他打香皂。香皂不小心掉水里了他会帮我一起找。可能父亲还是有些放不开吧，那是进浴室之后的第一次交流。
我从小就不是一个乖孩子。父亲也不是省油的灯。以前，我是个小混混，整天只知道泡妞打架；他事业坎坷，也有过外遇。父子关系向来不好。最凶的时候也打过架，他还提出过和我断绝父子关系。我当下居然很爽快的答应了。因为爷爷的关系，我俩都是名人之后……没想到吧。其实，谁的生活都有狼藉一片的时候，别管在外人面前光环有多炸眼。这就是人生。
到后来，父亲洗澡的时候我自然而然的全包了。大家都说，洗洗更健康，我希望也是这样。
我俩都是烈酒，都太呛。生活让我们泄了劲儿。这样，两个人才能有些温和的气氛。
到现在，我满头大汗地给他洗澡，他把一条腿翘在浴缸边上，晃着脚，嘴里哼着小曲儿。一旁我还给他放了烟灰缸和私藏的炫赫门，老妈平时管他抽烟，他和老妈申请一根很难的。
看他悠闲地吐着烟，我感觉他找到了，我也找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