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黎胜勇
三月小雨润天街,轻寒一丝意犹在。在长安老桂的寓所里,我和他曾经的同事一起,听他畅快谈了一回书画艺术。有一种登高望远知路遥的感觉。
他在安康有房,儿子、儿媳、孙子在南京,本可以在六朝古都享受和美的天伦之乐,他却选择一个人独居长安,情状略显别扭,问他相关因由, 他却乐呵呵地说:“和文学的情况一样,长安是当代绘画艺术的一方高地。十三朝帝都有全国任何地方都无法比拟的历史文化底蕴,近代美术有长安画派影响中国美术史的石鲁、赵望云、方济众等一代宗师,他们的出现改变了中国美术创作发展方向,因为中国美术自宋以后至近代民国是一个低糜灰暗的时期,是他们的出现,开启了一个美术时代的新纪元,继第一代宗师之后,当代又有了崔振宽、赵振川、张振学、罗平安四老。所以说,西安在当代美术界的地位特别突出。长安是块艺术的高地,只有在高手群里才能知不足,才能有长进。就是这个原因,很简单,没有别的。有人说老邢跑到长安挣大钱去了,那是他不知我,‘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他的这番解释,是他退休后为什么要选择在西安独自生活、画画的理由。我问到他的书法情况,他说,书法和画相比要简单得多,要想当书法家,在古人的传统里下十年苦功就能拿得出手了,绘画不行,画要全像古人,那就完了,画只能在古代经典中汲取文化精神,然后还要从古人里头跳出来,时代不同了,审美观不同了,心理需求也不同了,要表现出这个时代文化观、艺术观、审美观、历史观、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艺术家最重要的还要有一种情怀和坚定的理想信念,有了真的、善的良知才可能孕育出美的作品,那些靠讨好邀宠获取名利的东西,眼前看是诱人的,历史的看是不耻的,艺术家是真、善、美的化身,要有真实的悲悯情怀,要与底层人同呼吸共命运,杜甫的“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朴素情感,苏轼“樽前不用翠眉颦”、“也无风雨也无晴”的旷达胸怀和豪迈的人格境界,都是作为艺术家应该具有品质。悲剧的艺术能撼人心魄,甜媚的东西只能悦人耳目。目前,我比以前更清醒了一些,朋友一再撮合弄了一个小展览,得到了行内一致好评,这对我是个鼓励和鞭策,别人说好说坏,我自己清楚,重要的是让我依稀地看到了我前方应该走的路,就这一点让我窃喜,增强了我的信心、坚定了我的信念,身处江湖之中,我不会忘了初心,画画就是让自己快乐着,快乐有利于身心健康,活得久一点,仅此而已,别无他求。我会坚守我的画画宗旨,还是那八个字——画我所爱,为我心画。至于说画到最后结果是啥样子,我就管不了,因为高峰太多,想越过高峰太难,除了人的天份,离开天时地利人和诸多条件,一切都是妄想。十年可以成一个书法家,五十年不一定能成一个画家,问题就是这么严重。
问到他对自己满意的作品的看法,他说:目前为止还很难找出几幅自己满意的作品,常常是画了一幅画自己站着看、坐着看、躺着看,满意得不得了,兴奋得睡不着觉,结果第二天早上爬起来一看问题多得很,一把撕了,不停地在作试验,不停地否定,总想着有所超越,痛并快乐着,多少年来日子就是这样过的。画画六十才开始,七十才有所悟,所以艺术家要活得久才行。
老邢不老,壮心不已,赤诚依然还在!当问到对家乡后学寄语时他说,爱好就是好亊,总比打牌好,文化艺术离不开历史的滋养,爱好者需要增强传统文化的研习,开阔视野和格局,小市民意识弄不了艺术。扎实的基本功和广泛的文化涵养,什么时候都要并举。艺术,是艺术家的灵魂出窍。艺术不是一个物质的东西,饿了不能充饥,冷了不能御寒,它只是艺术家情感的一种渲泄方式。孔子说诗的功效就四个字,叫兴、观、群、怨。“兴”就是能引发大家对某件事情的某种兴趣,“观”就是启示别人去了解某种社会现象,“群”是吸引有共同思想爱好的人,唤起灵魂觉醒,“怨”是报怨,发牢骚,诉说自己痛苦。诗就是画,画就是诗,都属艺术范畴。给艺术附加很多社会功能,那是不对的。
老邢一席话,包括他列举的和批评的作品,都叫人振聋发聩。听得我这外行,有些震撼,似懂非懂。说懂,是他关于艺术作品的情感说。这是相通的,可以理解。说不懂,是他关于一幅画,情感有无的衡量标准,我就不是很明白,也许就只能用“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来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