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嘉瑞
方英文先生一日环顾自家书房，忽生感慨:似乎除却《红楼梦》《鲁迅全集》，一书房的书，尽是垃圾——他说也包括自己的书。
本人近日在家，也环顾自家书房，也忽生感慨:似乎除却《红楼梦》《鲁迅全集》《明清散文小品》，一书房的书，也多是垃圾——也包括我自己的书。
王亚凤女士日前感慨，文学已然那么多优秀作品，何必我再给当下的文坛，增添更多的垃圾呢。
垃圾堆久，常生蚊蝇，污浊污染空气。于是，趁疫情宅家，正好把书房的“垃圾”分分类，以便各归其处。
这才发现，有的书太精美了，不是内容，是包装。厚纸板，硬精装，烫金封面，大部头。但你不能看文字;有的书是塑封面，大开本，名人联袂推荐，包腰封，但是文字没有盐;有的一套就是三四本，大大的开面，窄窄的版心，系列的选题，政府资金支持，一行不超过30字，大面大面的空白，就是种在上面字，都是叫不醒的……
这些个书，何人所赠，何时入房，除却个别，大都要回忆半天，方出其腿脚。
于是就归在一处，南楼的张师整天捡拾垃圾，就喊张师拿走吧。
柏杨先生当年感慨台湾“劣书”斑斑，建议《爱书人》旬刊，每年出版一册当年的“十大劣书”，在文坛上做一些清扫陷阱的工作。他说应该为读者老爷指出哪种东西沾不得。盖陷阱如果太大，读者老爷花钱事小，拜读之后，气出了肺炎，就伤了社会元气矣。进而柏杨先生声明这种工作不能教他这种聪明过度的人去做。因为他柏杨的为人，距大伙越近，笑脸越甜，属于“不可靠型”。说这样的工作必须由“有点头脑不清醒的朋友”担当。但同时大声提醒:千万别把柏杨先生大作也列入“十大劣书”名单中去!说:“你总不能正直到那种程度吧。”
柏杨先生是玩笑，也是担当。柏杨的书，在台湾可一直都是畅销货。
自己的作品就是自己的孩子，“父不嫌子丑”。所以在许多作家的心目中，“好书”排行的前面，尽管自己排上了甲乙丙丁、一二三四，但到最后，内心还会给自己的“拙著”，藏一个位置。有人对此很是不屑:揣着老子作品天下第一的傲气，出口处处“拙著”“拙作”，说文人把虚假演活了。
以此推断，方英文作品最全处，应该在方英文书房;孔明作品最全处，应该在孔明书房;陈嘉瑞作品最全处，应该在陈嘉瑞书房;柏杨作品最全处，自然也应该在柏杨书房……当然，柏杨2008年就已谢世，老先生生前一直想建中国现代文学馆。他的著作，应该捐给京城了。
说到书房，传说高建群先生尝有言:英国伊丽莎白女王的书架，有一个空位，那就是给他的作品预留的。
孔明读书一辈子，编书一辈子，写书一辈子。三辈子只用一副眼镜，只因有一孔之明的功夫。到他的办公室，茶喝透了，话说完了，他会起身，从一面墙的书柜、四散堆放的书摞上，搜出几本好书来。
何谓好书?鲁迅的书是好书，但以鲁迅名义获奖的书，就不一定都是好书了。方英文的书常常有读友购了求签名。有读者好奇:何以你的书有如此多的粉丝?英文先生回答:因为没有获奖。
细究一下，《红楼梦》没有获奖，《世说新语》没有获奖，《聊斋志异》也没有获奖，但这些书是好书。
常有文学青年，习惯通过阅读文学期刊来晋身文学。那是没有找到真正的好书。
当下的书够多了。什么书都能出。什么人都能出。值不值得也搞一个年度“十大劣书”呢?
董桥残火。董桥评价当今的图书，说畅销的也好，自费的也罢，大多数都算不上字典之类的“妻子”、诗词小说之类的“情人，言谈评论一类的“青楼姑娘”，还有一些既不中看又不中用。
我把书房清理了。
